五日后的清晨, 离兰老板“投毒”一案开堂审理还有约莫一个时辰。这日的天色不大妙,阴气沉沉的,客栈的小房间里闷得发慌。
祁砚推开窗子的时候, 只见外面的天空乌云黑压压的卷成一片,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沉闷雷声。不久,便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阴雨。
“下雨了。”无意义地嘟哝了一声,正打算关窗子往回走, 忽然余光里看到司冬墨也抬起了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下雨了。”他也这么说道,但语气里有些欣喜。
祁砚好奇地问:“难道你喜欢下雨天?”
冬墨笑了笑, 点头答道:“嗯。我娘常说我是水命,下雨天通常会运气好。”
听他这话, 祁砚愣了愣,也会心一笑:“那但愿咱们今天出师大捷,一切顺利。”
穿戴洗漱完毕, 走出小客栈的时候,他们却迎面遇上了熟悉的一群人——那些正是食肆的伙计, 厨子,甚至连年事已高的赵师傅都冒着小雨,早早地等在客栈外面的路口。
“赵师傅, 还有你们大伙儿, 怎么都来了?”祁砚讶异地张大嘴巴, 快步走上前去。
“今天可是咱们兰老板受审的日子, 唉……”赵师傅摇了摇头, “虽然秦爷很坏,阴险至极,但还是希望兰老板和咱们食肆能挺过这一难关,有好的结果。”
其他的伙计和厨子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是啊是啊,虽然不能出庭作证,但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我们几个打算一块儿去衙门那边,等到审完了,就接兰老板回食肆。”
看着大伙儿充满了希望的一双双眼眸,祁砚有些动容。十四食肆的氛围向来很好,大家在一块儿做菜、聊天、赚钱,其乐融融,哪怕这次食肆遭了灾、差点被整垮,他们也没有各自离去找下家,而是坚定地盼望着兰老板能够洗刷冤屈,食肆能够越来越好。
冬墨一挥手,招呼着大家一块儿走:“那好,咱们现在就出发!”
一路匆忙赶路,雨下得越来越密了。祁砚和司冬墨共打一把油纸伞,伞下的空间不太足,冬墨便把祁砚小心地圈在自己的臂弯里,防止他被水淋湿。
祁砚比冬墨的个头稍矮,他藏在冬墨的怀里,两人一块儿往前走,不知怎的,心里头忽然一甜。
作为一个年轻男孩,祁砚一直都是较为独立的性格,崇尚自力更生、自立自强,不习惯依赖他人。可他现在觉得,有时候被人当作小鸟一样护在怀里,依偎在高大结实的身躯之中,这滋味儿也挺不错。
雨很冷很闷,但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却温暖而有力。祁砚轻轻缩在他的怀里,看到前方被大雨淋成了雾茫茫的一片,却有了坚定走下去的勇气。
“冬墨……谢谢你。”
雨点啪嗒啪嗒的,连绵不断。雨声很大,男人并没能听清少年在自己怀里轻轻吐露的字句。
一路走到衙门,食肆的其他人都留在了门外守候,祁砚和司冬墨出示了苏督官批复的文书,由两个衙役领着进了官府内部的大堂院。
在那里,升堂审讯的阵仗已经规规矩矩地摆好了。内里衙役们齐刷刷地排成两列,面无表情地站在场地的两侧,看起来和上次赵师傅和小宝受审的场面差不多。
等他们这两个人证到场之后,负责这一场审讯的官员在下属的簇拥下走上了前方正中央的台前坐下。祁砚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此人并不是上次审理赵师傅一案的那个官员,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他约莫五十来岁,脸颊消瘦,不苟言笑,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一样的胡须,看上去面相严肃,跟之前见到的油腻官员略有些不同。
不知此人会是什么来路。
不过,之前老黎交待过,此次公堂上的一切都由苏大人负责打点,而他和冬墨只需要按照原定计划举证就好。
一阵整齐响亮的“威武——”之后,庭审法官宣读了案件文书,又传嫌疑人兰老板出面。祁砚回头看去,只见兰老板依旧穿着被捕当日的青蓝色衣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显然在出场之前精心整理打扮过。
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怀里抱着鼓成皮球的鼓风兽,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祁砚松了口气,兰老板毕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柔弱美人,他行事明智而机警,善于权衡利弊,断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在经过祁砚身边时,兰老板往他们这里瞥了一眼,嘴角向上勾着,莞尔一笑。祁砚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两人无声地打了招呼,在眼神里交流着默契。
同时作为人证出庭的还有先前闹事的汉子。那人自称韦业,在法官的准许下,韦业把自己孩子吃了食肆食物后中毒发烧大病一场的事情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最后则像之前那般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起来:“十四食肆这个黑心的店家,竟对五岁孩儿下如此毒手……求求官老爷还草民一个公道,严惩凶手……”
看过他的表演,祁砚面无表情,司冬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幸,坐在堂上审案的官员并没有为之所动,他仔细地翻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