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是和她从小一块儿光屁股玩到大的人。
季辞妈妈生了她之后,就把她丢给外公外婆照顾,自己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季辞是吃邻居陈川妈妈的奶长大的。陈川大她三个月,她后来总嘲笑陈川,说陈川是托她的福多喝了三个月奶,所以长得比他哥好看很多。
陈川家里做建材生意,到陈川两三岁时,赶上国家中部崛起战略,江城新城改造,生意像火箭一样飙升。陈川一家从天井老屋搬进了江城城区。季辞也被带过去和陈川一块儿上幼儿园。
陈川是家中老二,被看得娇贵,从小就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混社会非常的吃得开。初中那会儿,江城的经济发展已经有了些起色,但文化娱乐上,却仍然落后。
陈川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把电吉他、贝斯,还有架子鼓,有模有样地组了个摇滚乐队。学校的新年晚会,他们上场,先唱Beyond,再唱林肯公园,当时现场那个尖叫啊疯狂啊,简直就是嗨爆了整个学校。那个晚上季辞依然记忆犹新,许多人临时赶过去看陈川乐队的返场演出,初中的大操场上,从来就没有聚集过那么多人。如今江城虽然仍是长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城,但酒吧和乐队的数量不输上级城市渌江市,季辞以为,陈川绝对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长大成人的十几年里,母亲季颖虽然终于回了江城,却无暇管教她,外公外婆也年纪大了,相继去世,她就像个野孩子一样,吃饭睡觉都没什么着落。陈川妈妈生了两个儿子,想要女儿要不到,便让她来他们家住,把季辞当亲生女儿看。直到高三之前,季辞和陈川两个人都厮混在一处。陈川玩乐队最火的那两年,她可没少被追陈川的大姐大堵在厕所和街角打。只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凡打过她的,最后都被她叫上人狠狠地揍了回来。
奔驰车沿着江滨大道不急不缓地行驶,黑色的车身隐匿在夜色里。司机老覃专注地开着车,季辞坐在副驾驶上。季辞偏头看见身边的安全带插孔里插着个皇马标志的插扣,便给拔了出来,扯过安全带扣上。
“覃叔,以后别让他再用这种东西了,不安全。”
老覃笑笑:“也就你不让他用,他能听几天。我们的话,就算你陈伯伯说,他又哪里会听。”
“那就没收了。”季辞说,把安全带插扣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只只啊。”老覃叫她的小名。他在陈家做了十几年的司机,是看着季辞和陈川长大的。“你陈阿姨说想你了,让你没事就去看看她。”
陈川去下江盯厂子,去了一个来月,她也就在老屋里头待了一个来月没出去。季辞说:“过两天就是阿姨生日,我肯定要去的。”
老覃笑着说:“只只记得这么清楚。”
季辞说:“阿姨比我亲妈对我还亲,当然记得。”
她忽然想起,她压根就不知道母亲季颖是什么时候生日。
季辞在江滨美食城前面下车,浓郁的烧烤和火锅味道充斥着所有空气。美食城是个非常平民的地方,里面聚集着许多火锅、铁板烧、鸡公煲、小龙虾之类的餐馆,味道一般下得很重,麻辣鲜爽,江城特色。
树木垂下生满花蕾的枝条,初春的清凉气息里,成群结队的人们来来往往,面带笑意,热闹交谈。已经富足起来的江城,有着丰富的夜生活,人人热爱美食,享受生活,悠闲幸福的状态,是那些忙碌紧张的大城市所不能比的。
季辞独自一人站在美食城门口,给陈川打了个电话:
“你们哪些人?”
“有男的,有女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男的就是女的,难道还有人妖吗?”
“都是我朋友,你不认识啦!你到哪了?我还捂着你最喜欢吃的鱼籽,再不来捂不住了!”
“狐朋狗友——别又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吧?再介绍咱们就绝交。”
“哎哎哎绝啥交啊,全世界人都死光了我们俩都绝不了交!放心吧,这回人都是带着对象来的,不信你来了数,都是双数!”
季辞挂了电话进去,季狗子火锅店这么多年都没变过,里面烟雾腾腾,酒味、烟味、鱼腥味混在一起,又浓又臭,每个人都在很大声地说话,就像吵架一样。
陈川在最里头一个大桌上朝她招手。季辞数了数,除开陈川一共八个人,只是五男三女,哪里是带着对象来的!她走过去,那些人纷纷把凳子挪了挪,坐拢了一些,给她让出位置来。
下首两个男的中间有一个空位,陈川身边也有一个,位置很窄。季辞想都没想,拎了个凳子,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陈川旁边。
那些男女之前都笑嘻嘻地看着她,这时候脸上却都有些怪异的神色。
季辞撩了一下头发,把外面的风衣脱下来挂在椅背上,问陈川:“怎么?这里不能坐吗?”
陈川倒是一副本该如此的神色,似乎觉得季辞这个问题也很奇怪,说:“啊?怎么不能坐了?你就坐这里。”他搂着季辞,胳膊绕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摆正了面对所有人,说:“嗳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