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从天而落,冲散了空中越积越厚的怨云煞气,如一道宏大的光柱,将整条玄木舟都笼罩在了其中,柳清欢一身青衣盘坐于光下,开始默诵咒文。
茫茫三天上,玄光照空晖。却不闻人颂音,但有哭声悲。
奄去不得住,命速复怨谁。三魂丧,七魄驰,迢迢无所依。
今有引渡人在此,奉值而渡妄死者,早入轮回,生天高巍……
清光徐徐散开,扒在船身上的众血魂煞被光一照,渐渐忘了抓挠,满是怨恨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恍惚。
白风鸣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变成了惊呼:“你想超度他们?”
大笑声再次响起:“哈哈哈哈柳师兄,没想到千多年不见,你连亡魂都能超度了。可惜,可惜啊!血魂煞可不是一般亡魂,是无法超度的。”
若是别人,就算是换成佛家得道高僧,恐怕也超度不了血魂煞,然而柳清欢身为天道选择的引渡人,渡魂化魄就是他的职责,因此没有死魂亡魂是他渡不了的。
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因此对于白凤鸣的讥讽,柳清欢听而不闻,置于膝上的千秋轮回笔如同呼吸一般吐露光华,垂落的盛大清光越散越开,渐渐将血海纳入光芒之中。
哗哗的波涛声依旧,浓重的血腥气却在消退,血浪的颜色开始变化,变得不再那么深红黏稠,有了些水的清澈。
隐在血海之中的白凤鸣终于色变,他能感觉到自己布下的境正在被破开,更可怕的是,对血魂煞的掌控力也在飞速下降。
“柳清欢!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小看你啊,不过我养了千多年的煞魂,岂能毁于你手!”
下一刻,就见围在玄舟边的众血魂煞突然齐齐一抖,缚着它们的那一条条黑色索链如蛇一般窜动着,越勒越紧,渐趋恍惚与平和的面容重新被痛苦占据。
“啊啊啊!”怨毒的嘶吼声再次高起,最强大的那只血魂煞被一根索链扎穿了胸膛,仰天发出尖声厉啸。
其它血魂煞也都醒转,身上的怨气和戾气比先前更重了三分,在煞王的召唤下朝玄舟疯狂扑来。
而煞王则直接跳上了船舷,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血迹斑斑的残剑,凶厉地劈斩玄舟的防护罩。
“砰!砰!砰!”只三下,防护罩就摇摇欲坠起来。
“弑仙!”柳清欢一声轻喊,便见一把长枪穿过血雾怨云,到了玄舟上方,枪身一扫,将那只血魂煞扫飞了出去。
“轰!”弑仙枪腾起滚滚煞气,即使无人操纵,依然不减绝世凶兵之风采,挑扎刺挞拍飞舞轮转,将爬上船的血魂煞一一打落回血海中,颇有些一枪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
柳清欢让弑仙枪自己玩去,他目光微垂,似有慈悲之意一闪而过;口中喃喃,最后一句咒文念出,随后起身,以千秋轮回笔轻叩了下玄舟。
血海之上,隐隐响起诵经之声:第一委炁立,第二顺炁生,第三成万法,第四生光明……只见一条长路从船舷处朝外延伸而去,虚无而又凝实,幽暗而又充满光明,通向目不可及的远方。
路,是归路。
路外,血海翻涌。
众血魂煞痛苦挣扎,不得解脱。
有灰蓝色的迷雾渐渐升起,雾中岸影重重。
迷津河,回头岸,那沉落在阴阳墟天忘失城外的往生之路,此时重新出现在血海之中。
柳清欢站在船头,忽地扬声斥道:“还不醒!”
这声如同当头棒喝,蕴含着无上法力,众血魂煞浑身一震,停下了所有动作。
柳清欢长叹一声,扬起千秋轮回笔朝近处一只血魂煞点了点,它身上的几条索链齐齐断裂,很快便化作黑烟消散。
“上路吧。”柳清欢道,又提醒了一句:“不要回头。”
那血魂煞眼中的暴虐散去,时而清明,时而糊涂,却乖乖地爬到了路上,摇摇晃晃地朝玄舟走来。
长路漫漫,原本满身血污的煞魂渐渐恢复了原本模样,破烂不堪的衣衫恢复整洁。
这是一个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当痛苦褪去,便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她踏上船,经过柳清欢身边时停下脚步,福礼道:“多谢使者!”
柳清欢轻轻点了点头:“一路走好。”
女子又行了一礼,便钻入柳清欢身后的船舱,消失于幽玄的光晕之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个血魂煞从满腔怨怒之中解脱出来,身上的索链纷纷断裂,安静地踏上了归路。
远处,白凤鸣终于现出了身形,神色阴沉无比地望着这边。
他失败了。
道境几乎被柳清欢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辛苦炼制的血魂煞也完全失去了控制,任他如何催动法咒,都无法再操纵。
柳!清!欢!
白凤鸣恨极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些懊悔:他先前是疯了吗,竟去招惹对方?
只是这些年对方在修仙界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