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但听到隐隐约约的一声叹,那音声低不可闻:“不必了,让她自然地去,底下孤独,孩子陪着她吧。”随后,就是噔、噔、噔——皮鞋远去的声音……
柳妈妈唤这位金主——“十爷”……
促成何秀苑死亡的因素很多,抑郁,还有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肝病。想不到死了竟能获得新生,也许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吧。自今日起,她改头换面成了喻公馆里的六小姐——喻静姝。
风透过纱帘吹动了墙上的日历,“梭梭”的两声响,泛黄的纸张上几个黑色的数字:民国xx年。她的视线被吸引,在那里逡巡了几秒……
……
碰巧,喻三爷也是要回房的,两人恰恰同路,邵玉芳便主动聊了许多,喻三爷只是应和着,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倒没有表现出很有兴趣聊天的样子。
邵玉芳又怕说多了惹他厌恶了,也就不主动再找话了。
这一不说,气氛就静了。邵玉芳鞋后梆子上缀了两颗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咚咚的,气氛一静就听着格外得响。喻三爷低头去看,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寂,道:“我记得蛮蛮的鞋上也缀着一模一样的铃铛呢。”蛮蛮是喻家大小姐喻静娴的四岁女儿。
玉芳微咬唇,眸子霎时如琥珀一亮,眼波转柔,轻轻笑道:“好哇,三爷这是在笑话我呢,笑话我跟蛮蛮那孩子穿一样的鞋呢。”
三爷道:“我什么时候说一样了?花纹不一样,尺寸也不一样,不过是铃铛一样罢了。”听着像调侃的语气,可他一点都没有笑,昂首挺胸、脚步从容地往前快走起来,目光也不知游荡在哪。
男人的步子比女人的步子要大了许多去,并行三四步就能拉出一步的距离来。这段回廊容易撞见人,玉芳不大敢小跑,往前疾趋已是十分累了,尤其她小时候还裹了一回小脚的,脚虽不是三寸金莲,却也比正常的女人脚要小一点,因而怎么样也追不上喻三爷的脚步了。
眼看着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玉芳着急地小跑着追逐他喊:“三爷等一等,我有话和你说。”
喻三爷停了下来,顿了两秒才转身,不妨她嚯得就冲到眼下,险些撞了个满怀,喻三爷连忙后退几步,已经嗅到她脸上的脂粉香,有一种淡淡的玫瑰味,霎时烫了脸,尴尬地别过头去:“二嫂有什么话?”
玉芳急剧地喘息了两口,微微发烫的面颊白里透红,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儿,粒粒剔透,衬着里头的肌肤嫩莹莹的,汗珠顺着脖子流,起了黏糊糊的痒,想挠又不能挠,心里有蚂蚁爬似的,她抿了一下唇道:“你别老是和三弟妹相互冷着呀,有什么不满的,就敞开来好好说一说,如果你不理她她不理你的,夫妻两个心里都结着颗疙瘩,怎么都不舒服的。还有……祖母和母亲都不待见三弟妹,都说是三弟妹的错,三弟妹做的一些事也的确糊涂,你疼三弟妹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三弟妹为什么还是对你不冷不热的?是不是你和她相处的方式也有些问题呢?”
喻三爷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有些意外。
“……本来,本来这是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我不该多嘴的……”玉芳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两句……呵——你,别见怪。”
喻三爷点头道:“多谢二嫂关心,她有错,我也有错,婚姻里本就没有一方是完全对的,只是谁错得多一些,谁错得少一些罢了。”说完转身朝前走远了。
邵玉芳目睹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绞了绞手帕慢悠悠地往前走,也不再追了,这辈子怕是不可能追上。路过喻三爷的房门时,三少奶奶的丫鬟阿九正背着身子,一边阖门一边抬着后脚往廊里退,险些踩着邵玉芳的脚,阿九惊得回头,一脸羞愧:“呀!二少奶奶!真对不起,我刚刚只顾着关门没看见您路过呢。”
邵玉芳摆手一笑:“没什么,瞧把你吓的,你压根没踩着我,就是踩着我了又如何,我是母夜叉么?”
阿九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被吓到。姐妹们都知道二少奶奶最平易近人了,正因为二少奶奶好说话,我喜欢二少奶奶,才更不想踩着二少奶奶。”
邵玉芳弹她的脸道:“三弟妹平日里都给你吃的什么?养出你这张滑溜的小嘴儿,我问你,三爷和三奶奶可都在里头?”
阿九点头:“在的。”见四下无人,阿九揪起眉,拉着邵玉芳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三爷刚刚回房,看着不太高兴呢,进屋后就叫我出来,那脸色好吓人的,一会儿怕是又要和三少奶奶吵起来了,二少奶奶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不能帮忙劝劝他们两个?”
邵玉芳沉默了会,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外人劝什么都没用,夫妻俩的事还得他们夫妻俩自己解决。不若这样吧,我先回房,你在外面听着动静,万一有什么……过来叫我。”
阿九重重地点头。
邵玉芳往门缝里瞄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冲阿九笑了一笑,转身朝前去了。
喻三爷今日是窝了一肚子的火的,尤其当他见到那报上登的一则结婚消息之时,气得五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