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榜单一下来,所有应试的举子们都围了上去,落榜的唉声叹气,迟迟不肯离去,像是多看两眼就能看到自己名字似的。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天理何在”,将这份压抑的空气撕了一道口子,此人正是张天。
张天想着自己老家那几亩薄田全被变卖了换他读书,一家人就等着他能出贡,可现在却因为贪官污吏们,让他大好的前途就这样没了,他不知要如何回去面对一家老小,更没有勇气再等上三年。
反正考不上没啥活头了,他也是豁出去了,冲上去就把那榜单撕了,然后把自己听到的丑恶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全说了出来。他的话落了半响,四周却安静的诡异非常,所有人像是被定了型似的,竟是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是或惊愕或不解或茫然的盯着他。
眼看守卫是士兵已经带着兵器冲了过去,戚弦心道不好,他今日与张天一同来看榜单,没想到会元竟真的是那孙莱士,而他则落到了三十七名,这个名次,不是他预料当中的,他也相信张天说的是实情,只是这件事不能乱来,他们现在还只是落榜的举子,什么权势都没有,乱来恐会丧命。
本来看到榜单后,他心里就有了主意,原想私下里集合落榜的举子,大家一同联名上书给皇上,揭露这桩丑恶行径,只是没想到张天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当场就把话挑明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天被抓,而现在的情况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他立马就想到,既然如此,只能把事情往大了闹,兴许还有一搏的机会,遂当即就大声喊道:“对,贡士名额早被买光了,我们还在埋头苦读准备用心准备考试,那些权贵们却已经花了三五万把名额抢去了。
诸位同年们,你们本来有机会出贡,却被那些主考同考们拿着本来属于你们的名额,去贪钱去了,你们付出了十多年的心血,全败给了那些贪官污吏们,你们为何接连几次都考不中?若是这里面真清清白白,早就中了。”
他这话,立马就把那些落榜的举子,甚至是落榜了好几次的举子给激怒了,有人开始跟着附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呐喊,事态就像是被火点燃的爆竹,倏地就爆发了。
此时场面非常混乱,落榜的举子们靠在一起,他们齐声叫骂着,愤怒着,不服着,最后戚弦索性带了个头,大声的喊“贡士花钱买,有权有钱就是王,天理何在?”。尔后落榜的举子们就开始齐声大喊,喊声震天,吓得左右老百姓都远远儿的躲着。
这些人太愤怒,他们苦苦努力了那么久,吞下无数个夜晚和心酸,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能不愤怒么?
而愤怒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边喊边往贡院走去,落榜的举子本就多,既然有了落榜的合理说法,这些人当然宁愿相信自己落榜是因为贡士名额被买走的缘故。
那队伍,越来越壮大,最后竟然已经有上百人,他们气势汹汹,占满了整个街道,最后黑压压的一片全堵在贡院门口。而那已经被撕成条儿的榜单,已经无人去关注了。
今日是放榜日,考官们还没有离开贡院,他们正在悠闲的喝茶闲聊,却忽听守卫急匆匆的大喊“不好”。
“慌什么慌?”礼部尚书何昌序呵斥道。
守卫来不及请罪,急忙报道:“尚书大人,一大群举人现正围在贡院外面,说是---”他犹豫一下,实在不敢说出那话来。
“举人?”何昌序看了看其他几位同僚,又问道:“落榜的举人?他们围在贡院外面做什么?”
守卫很是为难,只是小心翼翼的低声说了句,何昌序没听清,怒道:“说话这么小声作甚,大声点儿。”
“是---他们说:贡士花钱买,有权有钱就是王,天理何在?”守卫一口气说完,害怕的大气也不敢出,只垂着头盯着地面,却听上首一声震怒,吓得他不由得一颤,越发趴低了身子。
“什么,这些人要反了不成。”何昌序怒斥一声,扭头对其他同僚道:“诸位大人,我们且出去看看,这些孙子,落榜了却想来贡院找茬儿,吃饱了撑的,看我不把那闹事儿的抓起来,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参加考试。”
本次会试,主考二人、同考八人,还有提调一人,总共十来人,听罢后齐齐起身往外走。礼部左侍郎潘文成走在刘干身旁,似笑非笑:“刘大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啊。”
刘干呵呵一笑:“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刘某何故紧张?”
“正是,我见刘大人一脸神情紧绷之色,还道你紧张了呢,哈哈哈,不管怎样,这事儿啊,闹不大。”
刘干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语,只是等他来到贡院门口,看到那黑压压一片人影的时候,才觉得事情恐怕真的闹大了。
不简单呐,这些举子们,一二十来个道还好说,可这一两百人,将这个街都堵满了,这可不好处理啊,总不能将这些人全抓了,到底这不是好事,若是传到宫中,他们这一行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只是本次会试的同考官,自然有主考的出来说话,正想着,何昌序就站了出来,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