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宁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显然,他并不感到意外。
主审官轻咳了一声,温言道:“本官已查明,尔等实是被冤屈的。镜报一向急公好义,又怎会厚颜无耻地做出叛国的勾当?人言可畏啊,若不是外面众口铄金,官府又怎会将你们拿问关押以平息物议?既然现在已证明无罪了,诸位就回去吧!”
邵宁面带感激地对主审官拱了拱手,心中却在不住地冷笑。
官府的人一定有内部的消息,战报上的细节很可能已经传到了这一层。如果确实如此,那么事情就很好笑了:
因“叛国”之名被千夫所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抗击北胡的英雄!
如果萧靖是北胡奸细,还需要在兴阳县城出生入死地浴血奋战么?
他只要打开城门迎接胡人就好了,到时自然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大瑞也没法拿身在胡人阵中的他怎么样。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人家用性命在前线搏杀,在后方享受安逸生活的人们动动嘴皮子就把人家当成了奸细,这是多么的荒唐!
那些不加思考便全盘接受谣言并乐此不疲地到处传播的人难道就不会内疚吗?
事到如今,连执意陷害镜报的人都不敢再肆意妄为了:如果他们敢强行给报社的人定罪,就会激起大众的冲天怒火,最后必将引火烧身!
呵,老子当初是你抓的,如今你一句轻飘飘的“抓错了”就想把我打发走?
笑话!
恭敬地行过了礼,邵宁挺直腰板朗声道:“谢大人还我等清白。只是还有一事求大人做主:草民想状告那些编造流言构陷报社的人。按大瑞律诬告罪反坐,不知能否判那些说镜报通敌的家伙一个通敌之罪,然后再明正典刑?”
主审官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虽然面色有些不豫,他还是耐着性子道:“该做主的,本官自会主持公道。但这事不一样,那些误传流言的人并未到官府举告,诬告一事也就无从谈起,自然不能治罪。”
邵宁想了想,又道:“那么,可否治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大战之时,有人居然危言耸听地诋毁前线的英雄,到底是何居心?还请大人惩治始作俑者,以儆效尤。
我等被关了这些日子还是小事。报社、萧社长的名誉遭人贬损,已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大人难道就坐视这些人逍遥法外吗?”
主审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淡淡地道:“这话就失之偏颇了。战事最紧的那阵子,前方传回来的消息不知凡几,其中真假难辨者至少有五成。若因为有人说了些臆测的话就将人捉来,那只怕大牢里都装不下了。
这天下不论是谁,只要做事就会有人毁谤。镜报既然自诩为国为民,又岂能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本官公务繁忙,尔等且回去吧,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准备退堂的时候,邵宁抢先道:“大人所言甚是,草民受教。既如此,镜报便自己撰文去批驳那些无稽之谈。俗话说事不辩不明,非是我等不讲忠恕之道,能和同行以文章分个高下,也是一桩雅事呢。”
主审官深深地看了邵宁一眼,挥挥衣袖转身离开。
他走后,邵宁等人就被赶了出来。
天上,太阳正高高地挂在空中。空中的暑气会让寻常人感到燥热难耐,但对在阴暗潮湿的监狱中住了很久的人来说,它却是刚刚好的慰藉。
邵宁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口气,两条一直在微微颤抖的腿也慢慢站稳了。
他家里有钱,他见过世面,他曾是横行乡里的纨绔子弟……按他自己的话讲,老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
但,邵宁不过是个商贾之子。就算平日再嚣张,真正站到公堂上的时候也会心虚,更何况还是绵里藏针地怒怼主审官?
身无分文的几人颇费了些周折才回到了浦化镇。院门上的封条已被撕下,董小雅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情景让她惊讶得用手捂住了嘴,继而泪盈于睫。
报社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多房门都敞开着。屋里的桌椅凌乱地倒在了一起,地上满是撕碎的纸片、瓷器的碎片,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进屋一看,所有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报社留存的以前的制版和报纸更是被毁坏殆尽,收拾一番后还能继续存放的最多不过十之二三。
本想一回来就尽快恢复工作的,这么看来是不可能了。
董小雅咬着嘴唇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邵宁已经拿着笤帚开始打扫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收拾好这一方天地,让这个家变回本来的样子……
同一时间,北方。
一条小路上有几个人在策马奔驰。他们的打扮很像客商,但大股的北胡人刚刚退去,按理说没什么客商会在这个时候来做生意。
更何况,这些人还在向北行进。
到了一处林地,马上的骑士终于决定停下来歇息。
看上去像是队伍头领的年轻人把手里的水囊递给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萧大哥,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