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轩的遗体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萧靖走进火场时,其中只剩下几块没有完全烧掉的骨殖。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骨灰收拢到一起,装进了一个临时找来的锦盒中。
“夏兄,萧某本该带你回家下葬的,奈何现在这个天气……你不要介意才好。”萧靖摇了摇头,又道:“我也想过将你葬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此处乃是荒郊野外,你一个人住着太冷清了,还是和我同行吧。
说起来,夏家也不是你的家。不过,若能带你回去,萧某想要祭拜故人也会方便得多……”
说着,他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躬身朝着地上的锦盒拜了三拜,之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十余天后,镜报刊出了一篇文章。
使团遇袭这事并非什么宫闱秘闻,没有什么可禁忌的,所以在京城已经不是新闻了。不过,人们还是很关注镜报的报道,毕竟其他人都是道听途说,镜报的萧大社长才是事件的亲历者。
于是,当天的镜报又一次脱销了: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不会懂得生命瞬间消逝的残酷。如果这一幕就发生在你的面前,那么它带来震撼足够让人铭记一生,甚至在午夜你还会被睡梦中重现的那惨烈的场面所惊醒。
笔者曾经上过战场,并亲眼目睹熟悉的战友袍泽倒在敌人的屠刀下,所以懂得这些。
当浑身插满箭矢的人微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当眼看没了生机的士兵举刀与敌人同归于尽,当骑士们明知十死无生还毅然决然地冲向敌阵……
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你会感到悲伤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兄弟、朋友。俗话说物伤其类,即便你们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你也一定会为那些生命的逝去而悲伤。
每一条人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旦失去就再不能找回了。
人的生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每个人从呱呱坠地起就在父母的抚育下成长着,其间经历了十多个春秋,才能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翩翩少年,再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成年人。
十多年的含辛茹苦,才能换来一个可以为国征战、可以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大瑞人。这世间的人都是爹生娘养,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不该被轻贱的生命。
除了天家和律法,谁都不应该拥有任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力!
即便生命是如此的珍贵,还是有很多舍生忘死的人前赴后继地用奋不顾身的牺牲描绘着人们心中的大义,比如为国御侮的猛士,再比如慨然赴死的文人志士。他们死得其所,所作出的牺牲也不会白费。
会盟的使团中也不缺乏这样的人。天下人皆视北胡为畏途,他们却凛然不惧地深入草原,与兵强马壮、声威赫赫的胡人斗智斗勇,最终成功地维护了国家的体面和尊严,为北疆的和平与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辜负天子的期望与重托。
于国家而言,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也是英雄。
然而,这些能臣干吏没有折损在草原上,却在结束使命后遇袭身亡,最后含恨而终。
很多死者都是别人的儿子、父亲、丈夫。走在黄泉路上的他们一定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此大难,为什么在大瑞的国土上还会丢掉性命?
时至今日,我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有人说是胆大包天的山贼,有人说是北胡人的暗探,还有人说是对胡人有血海深仇的边民因憎恶使团的所为而下的毒手。
不管实情如何,使团中都有八个无辜的人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其中六个人是一击毙命的,剩下两个人则是伤重不治。
笔者无意揣度谁才是此事的真凶。只是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轻贱人命者或许也会有被人轻贱的一天,视人命如玩物者或许也会成为别人的玩物,且拭目以待吧。
英灵不远,愿尔等佑我大瑞千年万年……”
一篇长文读下来,读者的反应很是两极分化。
喜欢该文的读者大都潸然泪下,为使团遭遇的飞来横祸悲伤万分,继而心中也充满了对行凶者的愤怒和对世道不平的慨叹。
不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则是多种多样的。
有人觉得镜报小题大做,每年因为盗匪死在驿道上的官员比这多多了,凭什么使团的人就有所不同?
有人认为这篇文章中满是书生意气,作者只顾着直抒胸臆,将文字写得很是空泛,让人食之无味。
更多的人则大失所望:老子把瓜子板凳花生米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而在萧靖看来,第三种人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报纸读者,这种心态真的要不得。
随着大瑞媒体行业的不断发展,一些报纸出现了新闻娱乐化的倾向。它们不再关注事件和新闻价值本身,而是将趣事和花边作为新闻的主菜,以此来吸引眼球。
哪怕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这些媒体也会挖掘出很多所谓的“线索”,然后再通过翩若惊鸿的描写给事件罩上戏剧化的面纱:
比如,杀人者的家族和被杀者素有嫌隙,只不过外人都不知道罢了。坊间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