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省,西南联大一比一复制建筑群。
电影涉及年代跨越大,事件广,因而剧组需要构建庞大可信的布景,能解决的,求助校方,五道口存在了上百年的建筑依旧岿然不动,只等演员模仿先辈,宛若时空穿越,睹物思人,不能解决的,比如早已消逝的西南联大,只有原样复建。
现存西南联大只剩下零星几座建筑,且为历史遗迹,挂牌保护,自然容不了剧组一伙人的吃喝拉撒。
极目远眺,这是大山间的水田中,硬生生掏出了几千平方米的空地,从林平之的角度来看,道路两旁甚至还有悉心搭建的丛林,望不穿的稻田。
有工人架梯子铺茅草,下面通了电的牛角大风扇猛吹,电线歪歪扭扭拉了上百米,简单粗暴。
进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快得多。
“你们睡哪儿?这些土房茅草房?或者是……附近的村民家里?”林平之问道。
负责教白话的老张全程陪同,颇有得色:“自然是换个地方,林总,您看到的只是布景这边,再往前开,还有铁皮搭建的临时宿舍,有网有电,那才是居住地。”
林平之点头,指着长排的泥土建筑,“这些修好的宿舍不用么?”
“这些都是道具,再说了,咱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谁受得了睡这种地方?热起来叫人发疯,顶上没个遮拦,您看得见么……”老张开车近了些,伸出窗外指着泥瓦房顶,“这几天才开始上的茅草。”
老张长叹道:“我们看过西南联大遗址,改成了博物馆,剩了些大石头,年轻人拍了照片都懒得进去……太简陋了。”
“这些东西,是按的照片,造出来的。”
林平之咂舌:“华影的人真是有气魄。”
再往前开,走不动了,人密密麻麻,尤其是车轮会在布景地留下烦人的车轮印,这片地是稀的,松软,印子深,容易穿帮,想到这里,林平之心急火燎的下了车。
天气燥热,耳畔有虫子飞舞,骄阳远胜京城,一离开越野车,烘的人嗓子发干,头晕。
聊了几句,步行到老林子,不大,但从无到有,这片林子在片中可能只会出现十几秒钟,却花了上百万建起来。
“里面有蛇吗?”
林平之问负责人,他扣了一顶草帽,架的墨镜。
“没,”负责人疑惑看他一眼,见林平之表情不大满意,忽的想明白了,又道:“蛇也是道具,看能不能用cg解决,哪敢放毒蛇进来,咬着人怎么办?”
说的有理。
林平之脑子想的却是自己在镜头前抓着僵硬诡异的cg蛇,他了解base 的技术,这玩意儿做好了得花几百万,做烂了直接穿帮。
这些年相当多的镜头,比如吃东西,叫女演员演这么一个镜头难于上青天,居然要用上特效,因为女演员不愿意吃道具,哪怕这玩意真的能吃,她们嫌脏。
往前数十年二十年,当时为一场吃饭戏,演员ng数次,吃了十几碗面条。
面条冷了,还接着吃,不能浪费啊。
“何必这么麻烦?”
林平之自言自语,他旁边的老张看他脸色,有点茫然。
剧本上有沈光耀抓蛇的剧情,为的是铺垫,沈是粤省豪族,家中独丁,一身好功夫,抓起蛇来反应也快于常人,这段是真实历史改编,联大学子苦中作乐。
沈光耀抓蛇,因为蛇胆明目,可缓解他父亲眼疾,沈即便远在西南,却也惦记家里,他是大孝子,却意外暴露自己会功夫的事实,引得同学称赞,纷纷学习,沈光耀教授功夫的同时,又是自豪,又是自省,矛盾心理中,愈发深切感受到血脉中,关于征战沙场的呼唤,夜不能寐。
此前,他母亲得信,千里迢迢过来哀求他不许当兵,只需读书。
似乎是沈家瞧不起当兵的,当然不是,聪明人早能猜到沈家和武人关联极深。
沈光耀为什么是独子,为什么从小习武?
沈父为什么患有眼疾,而沈母忧心忡忡。
沈母泪流满面的告诉沈光耀:“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禄,没一件不是你祖上没经历过的。”
这是一条长长的隐线。
起于对父亲的小爱,终于为国之大爱。
一身功夫的沈光耀,最后以飞行员的方式,在天空中,不同于任何一个家中先辈,却同样在保家卫国的理想中,牺牲于敌人拼搏。
沈光耀的故事最具个人悲剧性,甚至是整个家族的悲剧性,但只有妙人看得出来。
最后沈母得知沈光耀牺牲了,她好像预料之中又情理之内,她看得太多太多,只是今天轮到她的孩子。
沈家之所以为数代豪族,是因为沈母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却仍旧双手颤抖着将茶水奉给报信的同学,好生招待,保持大族仪态。
嗓子都哑了,还要说,“谢谢报信。”
而同学在极力解释说,个人之存亡应在国家之下,他们的语言显得苍白无力,在生死之间多数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