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拂袖而去。
可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蔡邕抚摸着下巴的山羊胡,表情很沉静,仿佛对于这个答案也并没有感到意外,都做足了应对的心理准备。几乎反而令边让得一吃惊,他眨了眨眼睛视线一直缩在蔡邕的脸上,那双微隐下垂的厚重眼皮下的尤亮的眼眸。
“大人可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边让忍不住又作揖一拜,“不愧是大家风采。”
蔡邕缓缓下垂眼皮,轻轻阖上双眼,似乎不愿意看到他阿谀的表现,老迈消瘦的颧骨两边,微微一抖,想要下逐客令呢似乎又有些不妥,继续再听其磨耳也是一种受罪的折磨。
“边令史,”蔡邕闭着眼,坊镳他更愿意用这样方式跟边让对话,“可否听听你的高足?”
“唔?”边让更加惊讶,蔡邕居然会这么问,这也难怪王允会让他一个官位比他低了几级的下臣来,因为蔡邕对人对事从来只随心,不论官位高低。
“大人想听实话?”
“难道边令史也准备两种选择供老夫参考?”
“大人说笑,”边让没想到传闻中书法大家蔡邕会是一个性格如此古怪之人,忍不住自嘲,“大人可否想过将令媛嫁给林氏弟子,不觉得太过委屈?”
“林氏同羊氏皆是泰山名门氏族,小女所配之婿又是林氏年轻一辈最可能大有作为之人,扬名四海不过尔尔,谈何委屈?”蔡邕缓缓睁开眼,反驳道。
“哦?难道大人不知林乾素来清心寡欲,无心仕途,”边让是极其聪明之人,知道单单一说如何能动摇蔡邕的心智,“更何况其祖父不过是依偎大将军谋利之徒,难保其后辈会不会步其后尘?”
蔡邕惨然一笑,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王允还真会请人,所选之人不仅能说会道,又会拿捏其要害,一语中的,却是比之前一些上门说客滔滔不绝,尽说挑羊氏好话讲要有用的多。
“大人,”边让见蔡邕没有反驳,抓着理继续煽动道:“晚生在这里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还望大人海涵,您说这天下到底是天子灵帝的天下,还是他大将军何进的天下呢?”
“自然是天子的!”蔡邕理所应当的应了一句。
“那么大人更不该将令媛嫁给林氏弟子,林氏攀权阴违,难保日后不会祸及全族啊!”
蔡邕两颊仅剩无多的横肉绷紧了一下,嘴唇微抖,没有开口。
“大人可以怀疑边某所言,但想必大人身在朝中要职,当比我清楚当今朝势,大将军只手遮天,培养势力,任人唯亲,只怕祸事将近,朝廷祸事将近。”边让咄咄逼人,言辞冰冷,“我想,大人也不愿意助纣为虐,这才三番四次冲撞大将军于庭前,是不是这样?”
蔡邕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朝秦暮楚,令史如此两面三刀,就不怕大将军降罪与你?”
“边某从于大将军府内本就是权宜之计,”边让毫不在意蔡邕的冷言冷语,“倒是大人…应早看清局势,切莫站错立场,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千古?”蔡邕语带讥嘲,“那都是后世之说,届时老夫恐怕连早已化作一堆白骨喽,又听不见也看不着,何苦在此庸人自扰呢?”
边让没有理会他的暗讽,凝视着蔡邕依旧悠哉的眼神,半响方道:“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晚生言尽于此,还望大人能好好想想,当中利害关系,切莫做让自己,让令媛毁其一生的决定。晚生告退。”
话已至此,蔡邕也没再多做赘述挽留,连句客套的道别也没有,两人几乎同时动身,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去。蔡邕刚一走到门口,躲在府门里多时的下人们,便立刻冲了上来,挽着蔡邕往府里走。
日晚夜惆眠,蔡邕连晚膳都是在书房之中独自一人用的,他目露忧愁死死地盯着桌案上,搁置已久的一封书信,是两天前送至府上,送信之人千叮万嘱此信定要在有人过府询事后,方能启看。算算就在今日应了此言。
信上用浓墨挥笔写着五个大字‘蔡议郎亲启’,落款人正是此次为了他女儿择婿的另一心仪人选,泰山林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