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背后浮现的帆影,沈寿尧心中快速计算了一番。
不行,真的不能再向前冲了。再冲,就真的再无其他选择了。
定了定神,沈寿尧凝重的张开了嘴。
作为一个合格的、负责任的船长,他要立即调整航向,趁后方三艘战船赶到之前,离开这里。
沈寿尧相信,以珍一号的速度,只要不死冲向一个目标,他有绝对的把握,能把巡防营全都甩的远远的。
“沈船长,”高起潜尖利的嗓音在沈寿尧耳边响起,暂时打断了沈寿尧的想法。
“沈船长,殿下吩咐,请您马上将这面旗子挂上桅杆。”
望望越来越近的巡防营战阵,高起潜迅速把一面黑色的三角旗递到沈寿尧手中,口中再次催促:“沈船长请务必尽快。”
“来人,升旗。”
沈寿尧没有半点迟疑,马上让水手把旗升上主桅。
海风中,明黄色的王旗下,黑色的三角旗迎风招展,旗面上金色的变形‘皇’字纹异常显眼。
这就是信王殿下冲阵的依仗吗?
黑旗升空,珍一号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像一支无悔的箭一样,向着巡防营战阵中央迅猛的扎了过去。
手捧望远镜,沈寿尧紧张的盯着远处的巡防营战线。按他的计算,珍一号顶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再晚,珍一号就很难逃出对方的围捕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寿尧死死的盯着巡防营的一举一动,他随时准备发出船只转向的命令。
突然,沈寿尧看到,奇迹发生了。
望远镜中显示的非常清楚。巡防营的战船或向左摇、或向右摆,使他们本就显得松散的阵线,彻底不复存在。
珍一号前方出现了一条宽敞的康庄大道。
如此神奇?
沈寿尧对信王殿下神鬼莫测的手段,简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看到珍一号上升起的‘皇’纹黑旗,程秀峰心中某根弦‘当’的一声彻底崩断了。
这面黑旗,程秀峰很有印象。
它是兄弟货栈的认旗。
程秀峰对此旗的印象,来自他收到的兄弟货栈厚礼。看在厚礼的面子上,程秀峰承诺,打着这种旗号的货船,他们巡防营会给予特殊的照顾,绝不刁难。
天津巡防营虽负有查奸缉私之责,实际上,程秀峰的巡防营只是一伙受气窝火的苦哈哈罢了。
天津卫,是卫护京畿的重地。原则上,天津港是绝不允许商船来往的。这些敢行走于天津的商船,那个背后不是站着朝中的一位大佬。
面对朝廷的大佬,天津巡防营敢查谁?
12年前,迫于朝臣的压力,福王从太子位的争夺中彻底败下阵来,被迫黯然赴洛阳就藩。
作为福王护卫出身,31岁已任游击,曾经前途一片大好的程秀峰,被朝廷踢到这爷爷不亲舅舅不爱的天津巡防营任职。
受福王拖累,程秀峰在巡防营过的战战兢兢的,巡防营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12年来,尽管因辽东战事需要,天津重建了巡抚衙门。天津港也因为辽东提供军需而重新繁荣。
可对程秀峰来说,除了头上多了个婆婆外,没有其他丝毫的变化。足足当了12年水师游击的程秀峰,对他的官途早已彻底失去了信心。
一个没有前途的上官,一个无法给下属带来荣耀和利益的上官,又怎么能掌控的住他的属下。
在巡防营,除了程秀峰贴身亲卫出身的程九,其他巡防营将领对程秀峰纯粹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尊重。程秀峰对巡防营的掌控力实在不算强。这也是程秀峰不敢直接发布攻击命令的最重要原因。
珍一号冲来,程秀峰心中唯一的奢望,就是用一波攻击把珍一号直接击沉,用既成事实把巡防营全都拖下水。
可黑旗的出现,彻底打破了程秀峰的幻想。
巡防营官兵对明黄旗和藩王仪仗,可能因从未见过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但黑纹‘皇’旗,巡防营官兵可就相当熟悉了。他们清楚的知道,那是信王府的属下。
兄弟货栈自接手武清候三艘海船后,为了熟悉航路,好尽快与江南搭上线,这段时间他们的各项准备工作可没少做。
鉴于天津港是兄弟货栈进驻的第一座港口。为了减少磨合时间,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整个天津卫的官场,兄弟货栈全都拜访了个遍。
借助钱庄的财力和撤换天津守备秦明的威风,兄弟货栈很容易就在天津官场上打开了局面。尤其是负有查奸缉私之责的巡防营中低层军官,与兄弟货栈走得更近。
对巡防营的中低层军官来说,能从兄弟货栈获得实际的利益,又能借兄弟货栈搭上信王这尊大佛,获得一丝升官的机会。这种好事,他们当然会趋之若鹜。
这使的在巡防营,兄弟货栈说话其实比程秀峰还要管用。对此,程秀峰也是心知肚明。要不他干嘛把他最铁杆的程九,派到外围去再建一道封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