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看到这可怖而绝望的一幕,杜子腾却是满面镇定,只是语速略微加快了一些:“大阵还能支持多久?”
何以焕驻守蜃海大阵,一直风平浪静,虽能从换休的军士身上看到前线战阵的残酷,可又哪里真正见过这样几乎相当于一个城池大小的妖兽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失魂落魄下,若不是他百余年身为妖灵器师的素养已经深入灵魂,恐怕亦不能只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潜意识估算出结果:“半个时辰……”
说出这个结果,何以焕的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在修士的心目中,半个时辰是不过眨眼光阴,可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整个蜃海大阵就会因为灵气被抽干而直接消失,临海军的营盘将彻底暴露在还在源源不绝、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妖族叛军之下。
何以焕此时眼前发直、胸口滞痛,竟是一时傻在了原地不知采取何种措施。
他只是个妖灵器师,知道该如何为临海军制造妖灵器而已,又何尝似那些将领日日遇到这生死危机、命悬一线?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将领在军中,他手中只有一支不那么听话的疲惫之师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只懂妖灵器制造的家伙,他唯一依仗的蜃海大阵却即将告破,简直是一个死局。
杜子腾却是冷静地道:“何大师,现在下令吧,一,所有妖灵器师负责将所有辎要收拾起来,特别是那些妖灵材料、炼制妖灵器的阵法器皿,如果不能收拾也一定要毁掉二,将所有军士集合起来,由妖灵器师从旁协助,准备应战。”
何以焕定定的目光转向杜子腾,却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近在眼前的死局在他眼中似乎亦不过只是平常。
到得此刻,何以焕突然发现,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萧大师。
时间紧迫,杜子腾见何以焕愣愣的,心中叹气,若不是自己也困在这临海军中,他们待他一直也算周到客气,他才懒得趟这浑水呢。
妖族这么大的动作,又岂是突发奇想,背后定是重重阴谋,可眼前这唯一可以把控局势的家伙却是吓得呆住,说不得,杜子腾只能耐下性子来解说道:“妖族胆敢近岸而战,所恃者恐怕就是这噬灵妖兽,破阵恐怕已成定局。对方花费偌大心思袭击营盘,恐怕所谋非小,我方辎要绝不能落在敌方手中!”
何以焕深吸一口气,神识闪动间,数道传讯已经朝底下负责的妖灵器师而去。
杜子腾点了点头,何以焕却是转过头来道:“萧大师,我于这等场面并无经验,还请你不要吝惜指教。”
杜子腾却是一拱手略微谦让,却知眼前这迫于眉睫的危机他亦难脱身,更难将临海军弃之不顾,当即道:“阵破之后,临海军便需与对方短兵相接,自然要提前布置好,营盘之内,妖灵器师一样可以布设阵中阵,而且,您可是忘记了我们先前忙碌的那些东西?”
何以焕眼中光芒一闪,面上顿时大喜:“正是!我怎么把那些东西给忘了!”他面上随即一忧:“那些东西本是需要他们练习试用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投入军中,如今时间这般仓促……”
杜子腾见何以焕犯了这研究人员的通病,在这等紧要关头上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他当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便借诸位妖灵器师临时布设的阵法阻上妖族一会儿,这点时间足够阵前练兵了!”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何以焕按杜子腾所述将命令一一下达,心中却是无比期望那宋将军、甚或是莫如故,不拘哪个在沙场战阵前历练过的能够及时回来,替他接下眼前这于他而言为难至极的局面。
可杜子腾却是清醒无比,若他知道何以焕的想法,定然会嗤之以鼻笑他天真,妖族连吞噬灵气的妖兽都准备齐全,选择的时机如此完美,对于援兵又怎会没有准备?
归根到底,这些与妖族打过太仗、赢得太轻易的临海军修士们心中对手还是过往模样,都是些乌合之众,而杜子腾却清楚,能设下这样的局,临战之术,妖族已经与人类修士相去不远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有这种布局的妖将也必不是才出现的,妖族被压迫得太久、蛰伏得也太久,杜子腾看着阵外渐渐稀薄的灵气,仿佛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带着腥气的妖息,他心中有种预感,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日,也许就是百城界人族与妖族关系的转折点。
深沉夜色中,大海滔滔,平素平静如镜的百川海,此时仿佛个扔下一切面具、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的怪兽,汹涌着、咆哮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正在浮出水面,以修士目力,夜色中亦可清晰看到它浑身布满褐色倒刺,甚至还挂着不少淤泥水藻、竟仿佛是才自深海之底苏醒过来一般,灵气犹如奔涌的江河涌向它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
蜃海大阵中的修士们已经知道了这妖兽出现的目的,这当口胡思乱想无助于事,繁重密集的命令如流水般下达下来,忙碌中,那些不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不知是谁突然出声道:“啊!它下去了!”
那噬灵的妖兽好像吃得太撑了一般,吃力地合拢嘴巴,庞大的身形缓缓下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