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弃走过重重的宫门。趟过殿宇亭台。在一阕碧绿的湖水前见到了慕容子清。
比起几个月前还被即墨寰控制住。现在大权独揽的帝王。却不像是想象中那么好。清瘦乃至纤细。冰白的容颜因为不注重身体健康的原因。而变成了惨白色。
俯身参拜。低垂下的脸上。现出一抹嘲笑。
“琦儿來了呀。”
恍惚了良久。在身边总管内监不着痕迹的提醒下。慕容子清才回过神。将已经保持一个姿势许久的慕容弃唤起。
“微臣名弃。”
慕容弃回应帝王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他自然看清了慕容子清透过他怀念什么的眼神。他在提醒自己的生身父亲。既然抛弃了的。便不要想再追回來。人生总是如此公平。你想要自由。想要大权独揽。便注定失去那个一直为你遮风挡雨的。将你放在心坎上宠溺的男人。
慕容子清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站了起來。春风细细地缠绵。将身上的春衫贴紧了腰肢。越发的孱弱:“你恨朕。”
这是一个肯定的句式。
慕容弃脸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臣对陛下沒有任何怨恨之心。”
因为。在慕容子清那么狠毒地算计死了即墨寰的那一刻。他已经沒有了对所谓父亲的孺慕之情。那让他觉得这种感情太过无谓。沒有爱。哪里來的恨。
“你现在的样子。越來越像是寰了……”
察觉自己的失言。慕容子清转换了话題:“听说你现在为了王妃的身子。每日里來去匆匆的。什么宴会邀请都不顾了。”
仿若闲话家常一般。惨淡的唇勾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处。隐约浮现一点细细的纹路。慕容子清已经老了。第一次。慕容弃如此清晰地明了:“陛下您希望臣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臣现在不是正在实现陛下的愿望吗。”
“朕的愿望……”
慕容子清眼神茫然了一瞬。乍然凌厉:“可是据朕所知。你在府中的时间。很少呆在王妃的身边。反而是一夜夜独自睡在书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比你未出世的嫡子还要重要。”
“微臣想要语嫣安心养胎。这样有什么不对。”
幽黯的眸子直直地盯向慕容子清。男人在其中看到的。是无感情的冰冷。手指颤了颤。凉的厉害。
“陛下难道宣召微臣。便只是为了谈论臣的家务事。”
慕容弃眼中多了些不耐。动作还是恭敬。言语间。却是越发地不客气了。
“你是我和潇潇的孩子。”
这句话脱口而出。所以。他关心他。有什么不对。
“但是微臣是前摄政王养大的。”
慕容弃猛地抬头。前半生再怎么恨那个人。再怎么想要远离那个人。他从來沒有想过。要让那个人死。他的胸口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那是心脏不受控制的痉挛。面前的人。不论再如何厌恶所作所为。是他的生身父亲。所以。他无法下手杀了他:“微臣称呼您口中的谋逆之人为父王。整整十五年。”
一字一顿。慕容子清身子一晃。有些支持不住地坐到了锦凳上:“是他将你夺走的。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
他的手有些颤抖。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却是剧烈的一晃。杯子中的水撒湿了下裳。小巧的杯子咕噜噜滚到了慕容弃的脚边。
慕容弃捡起。上前几步。躬身将已经有了裂痕的杯子放到了慕容子清的面前:“已经裂了的痕迹。再怎么弥补。也是无用的。”
“滚。”
慕容子清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慕容弃掸了掸衣袖。将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拂拭干净。大步离去。
“噼里啪啦。”
身后传來一阵剧烈的瓷器碎裂声。慕容弃的脚步毫不停顿。眼底的暗。越发地深沉。总是有这样的人。享受着另一个人一切的好。将另一个人在不需要的时候弃之如敝履。又在失去的时候。怀念愁怨。做出一副凄苦的样子。
他们这种人。他们这种人爱的永远不会是为他们生。为他们死的人。只会是他们自己。后悔吗。伤心吗。想要补偿吗。这永远只是让人更加恶心的情感。
玄衣蟒纹。玉冠乌发。还有腰间的紫色垂绦。雪色玉佩。今日的装扮。是他儿时记忆的最深。果然是有用处的。
“将这些都烧了。”
侍婢服侍着脱下身上简约却贵重的衣饰。慕容弃淡淡地吩咐。
“是。”
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沒有人敢去质问慕容弃的意思。他在这郡王府中。是最有权利决定所有人生死的人。
满意地点了点头。慕容弃问过身边的人。知道薛语嫣现在在花园中散步。便换上了一袭柔软舒适的黑色居家常服。悠闲地向着花园走去。
薛语嫣已经四个半月。快五个月的肚子了。腹部明显的隆起。宽大的裙摆松松地束着淡黄色的丝绦。这样子的她。不止沒有显得臃肿难看。反而多了分淡淡的温柔。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肚腹。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