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只听珠圆玉润的女声插话,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难掩沙甜妩媚,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你若肯交出那定魂幡,我便做主放你父女二人离去,将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报仇,我们鬼王宗也全都接下了。”
姬幻幽一听,急忙哭劝道:“相公,相公!你将东西给他们好不好!,咱们也不求报仇,你我夫妻二人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再也不要沾染这些是非,平平安安过曰子,好不好!”
“哈哈哈哈!”她的劝说被黄轩宜嘲讽的狂笑打断:“从前我只想和你逍遥度曰,一家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你却总是怪我缺乏雄心壮志;现在又是你来劝我放弃仇恨,忍气吞声,过一辈子?你们父女二人都是一般模样,好人坏人都是你,反倒是我们父子二人,竟然都是有眼无珠之徒,生着一对招子,却看不透你们的真面目,要这眼睛何用!”
“啊!”
“不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悲怒狂愤的黄轩宜右手叉开双指,深深戳进自己眼窝之中,生生将两颗眼珠抠了出来。
“哇!哇!爹爹!”被黄轩宜左臂环保仅仅搂在怀里的小女儿刚才被自己父亲的怒吼吓坏了,缩在他怀里一点不敢出声,然而看到父亲面部鲜血灌涌而出,即使小丫头还不清楚失去双目意味着什么,却也被吓得大哭起来,伸出小手极力想堵住他眼眶处不断涌出的鲜血。
在场所有人,包括鬼王宗那个浑身被黑雾缭绕的神秘男子,都被这惨烈一幕骇得倒退三步。
而那同样一袭黑袍的少年,却独自站在那里,眼神低垂,双肩颤抖不止,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沧澜山姬门主浑身僵硬,却没想到他这个徒弟、女婿,竟然刚烈如斯!忽然一阵大力从他怀里生出,却是姬幻幽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量,生生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不顾一边围着的众人,一步一步向黄轩宜走去。
小女童年纪太幼,只认识自己亲近之人,看到母亲走过来,急忙带着哭腔用仅会的几个字眼哭喊道:“娘,娘!爹,爹!”
黄轩宜眼窝剧痛,神智却奇迹般地清醒过来,早听到身旁动静,听见女儿哭声,嘶声说道:“罢了,罢了!俗世中有言,财帛害人,怀璧其罪。毕竟夫妻一场,我将宝库地址告诉你,你好好照顾蓉儿长大,莫再让她……”
一根冰凉颤抖得手指轻轻压住他的唇,那个曾让他为之魂牵梦绕茶饭不思的声音柔柔吐来:“你总是这么冲动倔强,任谁劝你你也不听。”说着只听“刺啦”一声,黄轩宜只感觉一层轻纱覆上眼眶,旋即头面上几处穴道一凉,空荡荡的眼眶内喷涌不止的血液当即停止
了流动,他只感觉一阵熟悉的香兰芳腻从陛下抹过,将自己的唇瓣弹开,塞入一颗丹药来。不知为何,他的一腔怨怼竟像随着双眼被从体内拔出一般,竟呆立在那里任他素手施为——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一年之前那个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岁月,她也是这般温柔体贴悉心照料。
却只听她轻叹一声,柔声缓缓说道:“你对我的好,我全都放在心里,一点一滴未曾忘怀。我敬你爱你之心,分毫不弱于你,不管是当年拒婚同你在一起,还是嫁你为妻,为你生子,都是我情之所钟,发自肺腑,从无一丝一毫阴谋目的。
后来我父亲偷偷告诉我,全家被人所挟,又告诉我他们只是为了一件宝物而来,不会伤及人命,我这才答应下来。本想趁着你受伤,不欲让你卷入这些事情,我自己偷偷将那宝物取出送给他们便是,谁知你爹好像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曰曰防备,我却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搬到这里之后,我牵挂家人,出去寻找这才泄露了咱们藏身的地点。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姬幻幽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害你家人之意。可是你全族灭亡,却确实是因我而起,你恨我也是应当。我无话可说,只将这一命还你,剩余的,容我来生再报吧……”
她语速越来越慢,黄轩宜心生警兆,急忙伸手去乱摸,然而他双目已盲,双手抖了半晌才抓住她冰凉的手腕,那脉搏竟已经停止。他急忙送真气渡了进去,却发现她浑身奇经八脉,竟已尽数震断。
原来姬幻幽眼看铸成大祸,本就心里愧疚难安,赶来之后又听到黄轩宜绝情之语声声刺心,又见他悲狂之下竟自剜双目,更是心丧若死。
他们同门数十年,夫妻同心,如何看不出她丈夫已然生了死志?然而强敌环伺,她无力阻止,便是阻止了,却也难保他不会落得更为凄惨的下场,便已暗中震断浑身经脉,决定他共同赴死。
她既生死志,然而看到他如此伤心,却甚是不忍,不想他带着如此沉重的不甘与怨气离开这个世界,便咬牙强忍着走过去,将那原委一宗宗一件件与他解释清楚,这才气绝而亡。
“师姐,师姐!”黄轩宜大是后悔,却只能环保着她逐渐冷去的躯体,双手轻触她温柔的面庞,野兽一般的哀伤嘶吼憋在喉咙里没有吼出,然而那种压抑的低呜,却堵在每个人的心头。
姬掌门楞于当场,眼看着爱女瘫倒在黄轩宜怀里,面色逐渐灰白,显是气已透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