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镇,漆黑的天空,重云叠叠,星月匿采。刚入夜府院外就阒寂旷寥,不闻人声。
整个柯府内只亮着不多的几盏角灯和灯笼,重楼叠檐的黑影沉沉地压在头顶,令人气憋得慌。这几天来,柯天孚老爷格外兴奋,自从买下了肖家的宅子后,他派遣了一大帮人在那里收拾打理,今天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喝的大醉,早早就去歇息去了,下头的佣人自然而然也就势偷闲,各找各的快活去了。
只是此时在柯府内院的花厅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些莫名的动静。俩个人影抬着着一具沉重的物事到了花厅楼梯下。
楼梯由青花细纹石砌成,又高又陡。两边扶手每隔四五阶便竖起一支雕琢得尖利挺直的菡萏花蕾。
“这死胖子兀的沉重,来,再向扶手边上挪近些。”
说话的黑影隐约是个女子,正望着手边这具头颅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死尸,气喘微微地说道:“这样一来分明便象是从楼梯上摔下的。死胖子平时不多节制在外花天酒地,经常是头晕眼花的,多喝了酒便容易失足,或许是突然惊风一左右是自己不慎跌下了楼梯,头撞破在尖利的荷花扶手上。那里清楚粘着有一块血迹。嗯,此刻你再上楼去书斋取一支蜡烛,将它摔倒在楼梯口端。”
说话的女子穿着杏红色蝉翼轻绢内衫,闪动间透露出白玉凝脂一般的丰润身子。她拭着鬓边的汗仰头焦急地望着楼上。楼上一片漆黑,半响才摇闪出一缕烛火,见另一个人影将烛火横倒在楼梯口的地上,袅袅几下闪烁便熄灭了火焰。楼上依旧一片漆黑。
“快下来!”她轻轻叫喊了一声,忽又转念,说道,“且慢!”
她飞快上前从死尸脚上摘下一只毡鞋,向上扔给那人,“接住,将这鞋放在楼梯中间一阶上。画龙再点睛一下,这真乃天衣无缝了。”随后又是一片静寂,直到这两个人悄悄的从花厅中隐去身影,整个柯府便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中。
肖潜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苻昭婉居然要自己卖身做仆。
早知道找这个女人帮忙还要搞到卖身,当初就不该救她,肖潜无事时这样愤愤的想到。
但自从上次探监后,已经三天了,这小妮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该不会是骗我玩儿的吧,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院中一连声地传呼:“大老爷请肖公子去衙门说话!请肖公子!请肖公子!”
一个衙役推门进来,望着肖潜喊道:
“肖公子,大老爷有请!”
肖潜心中不禁一怔,苻昭婉帮自己还了银子不就应该放人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见知县老爷呢?但看到门外的衙役还在等他,只好无奈的应了一声“走吧”,刚出牢门,就看到在旁静静站着的魏老五,只见魏老五对他微笑着点点头,肖潜心中不禁一宽,提着绑在脚镣中间的细麻绳,抱着豁出去的想法,态度镇静地走出囚室。魏老五将跟在肖潜背后的衙役的袖子拉了一下,附耳叮嘱:
“肖公子宅心仁厚,身受不白之冤,你也清楚。今晚叫进衙门,吉凶莫卜。如有好歹,务必多多关照。”院中响着脚镣声、打更声,已经是二更以后了。
肖潜走出监狱大门,首先看见两边耳房中坐满了手执兵器的衙役,随后看见有一乘青布小轿放在地上,也有十几个手执刀剑的衙役站在轿的周围。刚才进到监狱里边的那个衙役掀开轿帘,说声“请!”肖潜弯身坐进轿里。轿子飞快地往县衙门抬去,衙役们紧紧地围随着轿子的前后左右。
片刻工夫,轿子已经抬进县衙,直抬进二门,在大堂前边的阶下落地。等衙役将轿帘打开,肖潜才不慌不忙地弯身出轿,看见大堂上空无一人,不像是对他审讯。他正在打量周围动静,一个仆人提着一盏有红字官衔的纱灯笼,在他的旁边出现,躬身有礼貌低声说道:“大老爷在签押房等候,请公子进去叙话。”
肖潜随着整个仆人走进幽暗的大堂,绕过黑漆屏风,来到第三进院子,向西一转,便到了签押房门外的台阶下边。
仆人向前快走几步,掀开半旧的镶黑边紫绸绵帘,躬身说:“禀老爷,肖公子请到。”只听里边轻声说了个“请”字,他立即转过身子,对站在阶下的肖潜躬身说道:“请!”肖潜哗啦哗啦走上三层石阶,看见头戴乌纱帽,身披红色七品官服的一个长须中年人已经走出签押房,在门口笑脸相迎。肖潜估摸着这必定是知县,于是立马躬身说道:“犯人镣铐在身,不便行礼,请老父台海涵!”
知县故作大出意外的神气,望着肖潜抱歉地说:“嗨,嗨,下边人真是混蛋!我因公务出去多日方才回来,路上听到关于肖公子的消息后,一再吩咐,对肖公子务从优待,不料他们竟然如此对待肖公子。真是胡闹!”他转向外面喊道:“来人,快把肖公子的手铐取去!”
立即有一个事先准备好在大堂屏风后黑影中侍候的衙役答应一声,快步进来,先向县官下一跪,然后将肖潜的手铐打开拿走。
按照一般规矩,犯人这时应该跪下磕头,感谢县官的“格外恩典”,但是肖潜并不懂,所以没有做声,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