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眼看就要进城了,含玉又掀开马车帘子,往后瞧了瞧,随即转身与安梓纯道:“小姐,眼瞧着高公子都送了一路,您就不与他说几句话。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
安梓纯闻此,依旧安静的缩在角落里,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马车缓缓的进了城门,高寻阳远远的瞧着,想着只要回城,她便安全了。又在城外眺望了好一会儿,才策马离开。
安梓纯一路无言,却咳了三次血。含玉知道小姐性子沉静,喜怒哀乐少在脸上显现,眼下虽神情淡漠,瞧不出情绪,可心里怕是早就天崩地裂了。
安梓纯轻轻抚着胸口,从微皱的眉角就可瞧出有多痛。含玉见此,忙安慰说,“小姐且忍忍,待回府之后服药躺下,便能好受些。”
安梓纯闻此,只轻轻的点了点,勉强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下马车之前,含玉便给安梓纯披上了斗篷,等门房的人将马车拴好,便一并遣散了去,才扶安梓纯坐上事先叫小顺预备好的轿撵,一路给抬回了毓灵苑。
因为天刚擦黑,花园廊下都还未来得及上灯,所以一行人并不扎眼。
安梓纯溺水之事,含玉答应一定守口如瓶,只是姚书芹和薛子然那边实在瞒不住,所以当姚书芹坐在床头抹泪的时候,安梓纯并未对含玉有所苛责。只握着姚书芹的手安慰说,“芹姨,我没事。”
姚书芹早将照看好安梓纯当做是毕生的责任,眼见这阵子风波不断,矛头每次都齐齐指向他们毓灵苑。若单是府上人心不足的蛇蝎之辈蠢蠢欲动,还好应付。若是府内府外连成一派,要对付小姐,便不好防备了。
安梓纯喉咙灼烧难忍,好不容易才喝了半碗汤药下去,便体力不支,昏昏欲睡。
姚书芹既心疼含玉一日劳碌又担心这孩子苦守在此会照顾不周,便撵了含玉回去睡会儿,自个亦打算彻夜陪守在安梓纯身边。
安梓纯小憩一会儿,睁眼见姚书芹依旧坐在床头,便柔声劝道:“芹姨,我好的很,你且回屋睡去吧。”
姚书芹知道梓纯虽素日少言,却是个极贴心的孩子,便抬手轻抚她的额头,“等你睡踏实了,我一定回屋睡去。好孩子莫要想太多,安心睡吧。”
安梓纯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竟抑制不住想要落泪。从前我十分贪玩,夜里不愿早睡,母亲便将我抱在她的膝上,唤着我好孩子,温柔的哄我入眠。
可今日哭的太多了,多到眼睛已经肿到模糊了。安梓纯微抿着嘴巴,亦开始自省,却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变的这般没用,只能拿哭来宣泄内心或喜或悲的情绪。
“小姐,可不好了——”安梓纯刚有些睡意,却见一向沉稳的映容没叩门就推门闯进了屋。
姚书芹见此,忙起了身,还没说什么,映容就急着道,“小姐,可不好了,慧馨园走水了。”
听了这话,安梓纯猛的从床上坐起,眼中的惊恐甚至比溺水时更甚。
姚书芹与含玉百般阻拦却也拗不过安梓纯的犟脾气,只得扶着安梓纯匆匆赶去了慧馨园。
几人赶到时,明火已经基本扑灭,院里却依旧乱糟糟的一群人,似乎整个公主府的人都齐聚于此了。
最先迎上来的是邵宜侍,她见了安梓纯也顾不得地上水迹未干,立刻跪在了地上,求安梓纯治她看管不力的罪名。
安梓纯望着慧馨园正屋满目疮痍的落败模样,心揪的生疼。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见木梁上还冒着白烟,檐角亦在不停的滴水,依旧有不少丫环小厮提着一桶桶水不停的往屋檐门框上浇。
这是母亲生前住的院子,是母亲留在这世上与她唯一念想,到底是谁——
安梓纯心里愤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回身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邵宜侍,厉声问道:“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邵宜侍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暴怒失仪,心下十分惶恐,正要解释,却听曹氏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还不是这个惯爱卖乖耍滑的白眼狼。”
安梓纯闻此,侧身一瞧,见阖府上下,人来的倒是齐整,就连住在紧后头绣楼上的安悦昕都巴巴的赶了过来。再往地上一瞧,一身素衣的芳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哽咽抽泣。不远处的安盛轩,即便映着摇曳的烛火,亦可轻易看出脸色有多阴沉难看。
安梓纯心下烦躁,也顾不得旁的,只想弄清楚这好好的慧馨园为何会突然走水,即便厌烦曹氏幸灾乐祸似的口气,还是问了句,“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氏闻此,偷瞄了安盛轩一眼,见安盛轩没拦她,便拿出了十足的底气与安梓纯说,“还不是芳洲这个混东西,夜里私自来慧馨园烧什么纸钱,才惹出这些事来,幸得扑救及时,才没酿成大祸,否者咱们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真是报应啊。”
安梓纯听了这话,死死的盯着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的芳洲,“报应?是谁的报应?”
得了这话,曹氏连带着众人都一怔,一旁的小筠熙似是吓着了,一直嘤嘤的啼哭,陆华璎脸色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