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已清楚,王院使亦不愿多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多说无益,点到为止即刻。
自始至终,王院使也未与安梓纯多说一句,两人一个眼神已经了然,所谓知己,便是如此。
安盛轩亲自将王院使送到了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了街角,才拂袖,阴沉着脸回了府去。
此刻众人又回到了正厅,各怀心事的等着老爷过来主持公道。
安盛轩进屋时,众人或惶恐或心虚,都低沉着头,只有安梓纯高高的扬着下巴,毫不怯懦的迎上安盛轩的目光。更多的不是愤恨而是失望。
安盛轩自知有愧,却对安梓纯搬来王院使这样的救兵十分费解,心里的芥蒂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天合这事一旦闹大,丢的不但是面子,怕是连里子也丢了。
安盛轩虽然为难,却知天合中毒一事非要查个清楚明白不可,否则以三丫头倔强到底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安悦晖脸上刚抹了些药膏,可依旧肿胀,连带着影响他说话。
要说安悦晖虽然纨绔,对天合却是动了真情的,虽然方才挨了打,回头想想也不再恨他爹了,更在意的是,到底是谁,处心积虑的要害天合和孩子的性命。
在安悦昕看来,曹氏的罪行昭然若揭,可父亲和大哥有一个算一个,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曹氏的意思。大抵是曹氏素日里太会做戏,贤妻良母的公正模样十分深入人心。
想到这里,安悦昕忽然觉得眼下的情况与开始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个死局,曹氏还是可以昧着良心将脏水泼在三妹妹或大嫂身上,峰回路转的是大嫂的处境比方才窘迫些罢了。
方才王院使的话,安盛轩听的十分明了,知道这事再不能冤在安梓纯头上,否则便是对六殿下与董惠妃娘娘不敬,可陆家那边也实在不敢得罪,眼下处在两难的境地,太过为难,所以干站了好久,才问道,“天合这桑子蜜是打哪来的。”
安盛轩问这话,没有看着任何一个人,只叫听者有意,自己回了就好。
安悦昕听闻此言,最先应道,“女儿不知天合从哪得来的桑子蜜,也不知她何时开始服用。只晓得此物贵重难得,单凭她微薄的月例银子,怕是连一滴都买不起。”
安悦晖亦说,除了一只金簪,再未送任何贵重之物与天合。
众人都急于撇清关系,只有安梓纯一直没有做声,直到安盛轩没了耐性,直接问她时,她才应道,“这桑子蜜我今日也是头一回见,女儿旁的不懂,却晓得这桑子易碎极难保存,一般是现得就即刻熬煮才不失本味。天合与大姐幽居绣楼,深居简出,外人自送不进来此物,所以这桑子蜜一定是府上人送去的。”
安盛轩只觉安梓纯说的尽是废话,顿时有些不耐烦,只应道,“府上丫环小子众多,若是查问起来至少也要一日光景,我看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等明儿天合醒了,一切也就明了了。”安盛轩的意思,便是要大家各自散了回去。可安梓纯明白,事情越是拖着,越会生出许多变数,亦会给用心险恶之人再害天合的机会,这次绝对不能手软,再不能存妇人之仁。
“揪出贼人何必等到明日,女儿立刻就可以指认出那个心肠狠毒的小人。”安梓纯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或惊恐或期许,神色各异。
安盛轩闻此,心里一紧,若是此事真是陆家丫头所为,安陆两家往后怕是不但做不成亲家还要成了仇家了。这个三丫头,真是——
安梓纯此招也是破釜沉舟,眼下,她不能再相信府上任何一个人的用心,甚至是眼前为人师表的父亲,保不准为了护着谁,背地里要了天合的性命。
毕竟天合一死,此事必会无疾而终,绝不会有人再去彻查了。
想到这里,安梓纯底气十足的说道,“圣都虽不产桑子,想必大家也都吃过见过,该明白桑子有个特性,其汁液深紫,如若粘在手上,十分难以清洗,除非用特定的香膏,否则洗洗涮涮总要三日才能褪色。既赠蜜给天合的是府上之人,不妨叫人仔细检查每个人的手指,谁的手沾了桑子深紫的颜色,谁便是要害天合的凶手。”
安梓纯说完,众人才如梦初醒,原是最浅显的道理,自个竟没有想到。
安梓纯见曹氏瘦削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心中暗喜,虽然明白制蜜之人不一定是曹氏,可只要能叫生性多疑的爹爹对这用心险恶的贱妇起疑就好,毕竟她也没奢望,仅凭一个有毒的桑子蜜就能扳倒曹氏。
安悦昕觉得安梓纯此招甚妙,赶紧伸出纤纤玉指来,“三妹妹这法子既简单又有效,咱们赶紧查起来。”说着将手示于众前。
见此,屋内的丫环婆子们也都急于洗脱嫌疑,都争先恐后的将手伸出来,叫大小姐查看。
安梓纯亦不多管,也将手伸出来,任由安悦昕检查。
“二夫人,您的手——”安悦昕走到曹氏跟前,故作为难的说。
曹氏心里惴惴不安,伸出手来,果然干净,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