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说,李引,我原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呢!因为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但还是没想到……只是我若是答应了你的话,只怕在夫人那里我就先过不去这关了。
“大人,李引以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两次随着夫人出去,她竟然都遇险了,这已经引起了小人的不安……小人绝不想这样。”
高审行被他的话感动了,他说道,“李引,难为你这样想,这一次我夫人只是丢了只鞋子。另外,那只丢鞋子的脚腕子扭了一下,但还不是多亏了你!”
李引想起来,在自己从树下提她上来时,她的脚是直挺挺的。“老爷,那么夫人一定是伤到筋骨了,小人倒是略懂一二,想在临走前给夫人看看,”
这么说他是执意要走了,高审行很是感慨,“那好吧,你……是个……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我要忙大事,就让丫环领你去见夫人,最好你再听听她的意见……你知道,我总会考虑夫人意见的。”
李引躬身退出。
崔颖在这次遇险之后,就没有再上山。因为她的左脚脚腕子伤到了。
从悬崖上掉下来时她是极为幸运的:大石在前边砸去了树上横生的尖刺、枝杈,却又都留下来半截儿,因而没有划到她的脸。
她的身子是很柔软的,在两截树桩上弹到了也没有伤到要害,但在最后的时刻,有枝杈的小树刮掉了她的一只鞋子,还崴了脚。
此刻她歪在床上,正在回想出事那天自己的表现。当时她说过的好些话都有些过分了,与刺史夫人的身份不大相符。她以为那是在生气的缘故――她在想着李引的差事,而李引却“没有妄念”。
但他与自己是什么关系?
崔氏以为,自己的失常一定瞒不过机巧的丫环,和老于事故的王氏。唉!这次丑又出大发了!当她紧紧盘住李引从崖底下升上来时,鞋子丢了、裙子破了,她们的表情越显得正常,崔氏越尴尬。
李引一上来就放下她,回手无声地解开她腰间的绳子,然后再无声地伏下去等着背她。而她就那么再伏到他背上去、去盈隆岭下的马车。
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说不出一句话?客气的、感谢的、后怕的、安抚那些人的,这是一位刺史夫人应该做的。
丫环走进刺史夫人的内室,身后跟着李引。夫人显得局促起来,又忘了说话,腰也僵硬起来,就像在悬崖下的时候,那样定定地看着李引。
“夫人,他说给夫人看看脚,老爷让来的。”
夫人“哦”了一声,又不知说些什么,但她在床上扭转了身子,把那只套了白袜的伤脚伸到了床边,丫环快步走上来,伸手去帮夫人脱袜。
但夫人用略带夸张的语气哎呀一下,仿佛被她弄疼了“不必你呀,我自己来。”
丫环住手,站在那里又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她说,“夫人,我在外边,有事你叫我。”然后她退着出去了。
李引单腿点地、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等着崔氏脱袜,崔氏坐在那里只是伸手做了个样子,因为腿伸着够不着。李引拱拱手道,“小人得罪了。”
脚肿得胀紧了白袜,李引用两只手捏住袜口,慢慢地把它褪下来。他低垂着眼皮让她看不到他眼睛,只能想像他眼眶中猛然蓄满泪水的样子。
他捏住她的脚,另一手按住脚腕,试探地摇着问她感受,然后站起来道,“夫人的脚并无大碍,但初伤冷敷,此时该热敷了,为的是活血化淤。”
说着站起来就走,在门内再次躬身道,“夫人,小人已与刺史大人提出,要去下边一县做个捕快。”
疗伤之事快到她有些不适,光着脚伸在床边轻声问,“你想要去哪一县呢?”
“小人希望去远一些的地方。”她哦了一声,然后李引走了。
高审行中午回来时,发现夫人已经下地了,此刻她也不让丫环扶,只用一柄小小的花锄拄着、跳着,在二门内的花圃里挖坑,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丢进去。
他走近了一看,随即就笑了,“夫人,眼下也不是种树的季节,再说你这个样子……难道是李引告诉你要跳的。”
夫人心情很好,回答也有些轻微的嗲味,反正院中也无旁人,“老爷,看你说的,种子在我怀里,哪如放在地里呢!今年不发芽,但明年总会的。”
刺史心情也不错,便站在她身边看她干,又道,“你想过在花圃里长几棵大树是什么样子么?”
夫人狡辩道,“我说过了,只是暂存在这里,以后我会移植的!”
高审行说了李引的请求,问夫人的意见,夫人埋头干活,说,“老爷,远倒可以随他远,但捕快一职就不可随他……不然我不高兴。”
高审行知道夫人此话的意思全在报恩,也对她今天的表现和说话的语气感到高兴,这是多久没有过的事情了。
他在崔氏的耳边悄声道,“夫人的话我怎么肯不听呢!”他兴致很高地蹲下来帮夫人挖坑,但落种的事夫人不许他干。
她小心翼翼,捏着种子,像是在上面加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