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峻和长孙大人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在西州牧场村,这一次是在长孙大人的府上。一见面,高峻就对长孙大人在西州与龟兹之战中的相助之意表示了感谢。
长孙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话题落到了太子妃苏氏身上。暗示自己替西州调兵一事,多少也是与苏氏有关的。
高峻仍然有些为难地说,“长孙大人,只是这事……这事,在我夫人那里的阻力还很大,小侄实在是难以草率呵。”
长孙无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位柳夫人在西州别驾的眼里,说话不是一般的管用,“那么别驾你的意思呢?”
“在她面前,小侄哪里有自己的意思,须知不论谁去了家中,最多都是和柳玉如打交道的,她不点头我想都不敢想。”房玄龄惧内的德性,长孙大人是领教过的,看来这一位也是。
不过别驾伸手到怀里去掏什么东西,“这是家事……但公事就是我说了算……”长孙大人不知他有什么公事,看他在怀中掏了半天,但什么也没有掏出来。
别驾扭头问谢金莲,“知道那东西放哪里了吗?我想起来是让你拿着的。”
谢金莲和李婉清对望了一眼,“峻,你没让我拿什么东西啊?”她想了想,猛然想起来,慌忙去李婉清随身携带的一只布包里翻弄。
长孙大人见她从里面拿出来一只白纸包儿,不知里面包的什么东西,“高大人你太客气,来就来,还带的是、是什么东西啊,”
谢金莲把纸包儿打开,里面是两只荞麦面的火烧。
她不好意思地说,“峻,在路上我和婉清妹妹看到这个,就一人买了一块准备回去吃的,又不能直接放在布包里,就用它裹了!”
长孙大人看别驾大人慌忙地接过来,从纸包儿里抓出火烧塞到谢金莲的手里,一连声地道,“胡闹,真是胡闹,要面呈长孙大人的重要东西,你们怎么这样不慎重!”
他把那几页纸递给长孙无忌,“长孙大人,夫人柳玉如不懂事,从史馆拿了案档中几页纸,这不是要影响到史馆的编纂事务。因而我狠狠地苛责了她一番,把这东西给大人送回来了!”
李婉清嘟哝,“你何时苛责过柳姐姐,我怎么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你一迭声地答应姐姐说,‘一定如何如何’,谢姐姐,我可有说错?”
谢金莲道,“我也没见他苛责过谁啊,对柳姐姐一直是笑嘻嘻地。”
长孙大人不理会西州高别驾对他两位夫人挤眉弄眼,展开了手中的那几页纸,发现正是前些日子史馆丢了的那几页、写着自己和另几位大人签名的纸张。
别驾道,“长孙大人大慨已经知道,我夫人柳玉如以前的身份正是出自于侯府,她任性从史馆偷拿了这些东西,要我替他出气。呵呵……小侄是没有苛责她什么,你知道她耍起性子来很缠人的……但我把这东西给长孙大人带来了,希望大人宽宏大量,不要为难于她。”
至此,长孙无忌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西州别驾虽然惧内,但也不是无元则地惧内,在这样的大事上他还是有一定之规的。
这个年轻人表面上答应柳玉如的什么要求,但背地里却直接把它交上来了。
从他对待这几页纸的态度上,就能看出高别驾对此事不大上心:柳玉如十分珍视、他派人去山阳镇搜找了几次都找不到的东西,却被这位别驾随便地交给谢夫人保管,又被她们包了火烧!
那么别驾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侯君集一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长孙无忌还从眼前这三人的小动作上看出来,柳玉如在别驾的家里一定是有些跋扈,这位谢夫人和这位李夫人也许表面上不敢顶撞柳玉如,但在内心里对柳玉如一定是不满的。
因为她们当面揭破了别驾“苛责柳玉如”之语,情不自禁地对别驾的谎话表达了不满――那只是别驾好面子的说辞罢了。
长孙大人哈哈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前些日子倒是有史馆主事的说起过此事,但我们都不知道是柳夫人所为……这没什么的,我让人悄悄再塞回去就是了!”
高别驾连声地致谢,一边自责什么管教不严的话,长孙无忌心说,“管教?柳玉如?你有那个胆子吗!”
但他客气着说,“没想到别驾大人自律如此之严格,令本官深为敬服。这事就算翻过去了,都是陈年旧事!也请柳夫人不必担心。”
高峻又感谢长孙大人从中运作、勾销柳玉如刑徒身份一事。别驾大人动情地道,“我没想到大人如此细心周到,我们虽然只见过两次,但长孙大人已经为我们了去了三件大事,小侄没齿难忘!”
替西州援兵、原谅柳玉如不懂事的行为、勾销她的刑徒身份,这都是长孙大人所为,因而长孙大人对高峻的话丝毫都不怀疑。
细想柳玉如将这几页在她看来无比重要的纸张交给高峻后,一定在等着高峻给她“出气”了。长孙无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感觉和这位只见过两面的西州别驾无形中亲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