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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暗涌凶猛第二天与回忆(1 / 2)

所有的人都低估了流言在封闭世界的散布速度。刚过了中午,屠年海临死前的呓语已经演变出了四五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离奇。

稍微研究一下那些流言就会发现,不同版本在船上的散布情况与船员地域息息相关。

崖州水手之间口耳相传的说法是,昨天启航前,屠年海看到一个身长三丈,披麻戴孝的蒙面巨人顺着跳板走上船,在某些特别好事的人口中,那人甚至还打着丧幡。

同样的故事到了福州本地人口中,成了有两个青衣小鬼,扛着棺材撒着新絮,在阴沉的天色下哭哭啼啼地登上跳板,而泉州籍水手则称那口棺材没有盖子,而且里面是空的。

薄罗圭发挥了他的语言长才,专程去问了一下因为人数太少而在船上抱成团的三佛齐水手和高句丽水手,前者说屠公看到一排没有腿的人飘过跳板,后者说屠公看到了海面上到处都是人面鸟。

当然,以上这几个团体中,总有几个特别顽固的,大多数时候也是资历最老的船员,像往常一样一口咬定,是上一艘船的伙计回来了。其他的水手大多不会把这些陈词滥调当真,所以这一部分持“老船员回家论”的顽固分子只能怀着委屈与怨毒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当时谁都没有料到,此时此刻滋生而出的恐惧与憎恨会在之后让全船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不过在流言的威胁下大部分的船员都达成了共识:有不干净的东西上船了。有些下层船员们自发对墨舟进行了一次搜查,结果在某名新上船的福州籍水手床下找到了一个鱼骨雕成的夜叉,似乎还沾过血。一个船员揭发这是福州水手专门刻出来诅咒大翁桓有龄的,这险些造成船上泉州水手和福州水手的斗殴(桓有龄本身是岭南人,但一直与泉州水手关系亲密)。

领导层当然没办法接受这样无法无天的混乱,被搜出雕刻的福州船员跟第一个动手的泉州船员都挨了鞭子。

鱼一贯和唐弃挤在观刑的人群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即使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纲首独孤元应还是没有露面。负责主持行刑的是纲首的亲信赵登儿,部领翟东焦和直库哥舒雅在一旁坐镇,其中前者的脸色尤其难看,大家都知道福州水手中的骨干都是翟老大的人。

鞭子打完后,两个水手被各自的同乡背回船舱。赵登儿训了几句话话就让众人解散,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只要不是聋子,谁都能听见船上同乡水手间的窃窃私语,其中,尤以高句丽,三佛齐和东瀛的水手最让人侧目,因为他们交谈的内容别人绝对听不懂。为了表忠心,作为赵登儿亲信的厨师卢胜,在厨房门口用菜刀敲着铁盆,含沙射影地胡骂了一顿,可惜闹腾了半天,全船没有一个人应和他。

第一天的混乱就这样暂时被压制下去了。用过哺食,水手们照例围城一圈,对艉楼内的大佛顶礼念诵。据说这尊佛在墨舟建造的时候就被请了进来,但是大部分的船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它,船上专门为它修建的佛堂是完全密封的,连光都透不进去,香火黄纸全部供奉在了门外。

一开始,水手们的念经表演吸引了好几个观众,不过师凝与薄罗圭很快就失去兴趣,早早回了舱房,只有特别闲的鱼一贯还冒着入夜前的海风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件事鱼一贯没有想到,白天还相互卯着狠的船员们,现在看起来都无比平静,显然,对于大佛的信仰已经压倒了水手之间的隔阂。

“这些人样子很奇怪吗?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他身后响起木芳的声音,“什么事能比海上的平安更重要呢。”

鱼一贯苦笑一声:“你怎么没去念经?这种事你也开小差?”

木芳走到他身侧,大大咧咧地抄起双手:“我刚跟艄公交完班,这种事只要装个样子就可以了。”

鱼一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二副舵:“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怕神佛的船上人。”

“在下能活到现在,从来不是靠神佛。”木芳冷哼一声,然后他又看了鱼一贯一眼,“唐爷呢?”

后者耸耸肩:“我哪知道。”

“我看你们俩住在一个舱里,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他是临启航前硬塞到我舱里的,”鱼一贯撇撇嘴,“我就是个烂赌鬼,我哪敢说个不字啊。”

二副舵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原来如此……哎对了,你是怎么跟那姓周的道士结下仇的啊?”

这句话显然是揪到了老赌鬼痛处,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木芳见鱼一贯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便宽慰地拍拍他的肩,一溜烟朝围拢的船员跑去,当他靠近那些念诵者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上了一副虔诚的模样。

鱼一贯还留在原处,表情像是含了一颗特别酸的梅子。“我跟姓周的怎么结的仇?”他喃喃自语,“我还想搞清楚呢!”

他又想起了那次痛殴,自己被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雨点一样的拳脚像是永远不会停下,虽然他一生中挨过无数次打,但那一次,是最接近被打死的。

“不是我想让周问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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