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始之前,什么都没有。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那姑娘之前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她一直在自己的躯壳中沉睡。直到她发现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其实很好看的那一刻,这个世界才开始运转。
小男孩其实已经在她身边待了有一阵子了,但是她从来没有留意过,那时候的小男孩就跟她的其它回忆一样,随便一阵风就吹散了。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阅读各种古怪的典籍中度过的。父亲的监督很严格,时不时会给她一些艰涩难懂的文献要她翻译,好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在用功。有时候,父亲还会要求她服下来历不明的药物,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她曾经被一些药物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另一些药物生效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父亲会强迫她摘下平日里面具,给她换上诡异的衣服,要求她随着自己的歌声起舞,无论是父亲的歌曲还是自己的舞姿,都是她从古籍中翻译出来的。父亲对于音乐舞蹈的品味让她不敢恭维,他从沤烂的竹简,残破的古卷,还有不知名的青铜鼎上摘录下概要,然后七拼八凑出他所谓的音乐与舞蹈,要求女孩陪自己欣赏。
那些歌曲很不正常,即使女孩很少听到别人唱歌,她还是能够确定这一点。那个曲调忽高忽低,时而像是疯猿的啼叫,时而又像是恶毒的窃窃私语。父亲用上古语言唱诵着,陶醉着,可以持续整整一夜,而身穿异服舞蹈着的女孩,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头牺牲,摆在了不知名的祭坛上,她无时无刻不想拔腿就跑,却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她已经十一岁了,却从未离开过这个道观。
她最怕的是让她摘下面具,这仿佛是让她剖开胸腹,把一副肝胆亮在外面。她见过其他人无意中看到她面具下真容时的表情,她也完全理解他们,在女孩有限的认知世界里,他们都是好人,只是,他们从来都不重要。
小男孩是唯一一个不怕她的人,即使是看见了她长相之后,还是没有露出那种她已经熟悉了的表情,这让小女孩很惊讶。其实小男孩对待她的态度,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也是一样的谦卑,恭敬,时刻怀着一份下人的小心谨慎,但是在女孩心中,他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那张明明那么温顺的面孔,却在她心中蛮横地扎下了根,将她过去止水一般的生活碾压得支离破碎,那一天,她开始真正有了记忆。
忽然之间她身边的一切开始有意义了,她开始在意可口的食物,别致的装饰,她开始为春天的温暖而欣喜,开始为爱别离与求不得而烦恼伤神。从那天起,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像是刻在女孩脑子里一样清晰。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开始默默勾勒起未来某个特定日子的细节,在那一天里,她会光着脚像是孩子一样在小溪中轻快地跳跃,而他则会痴痴地看着她,然后他们会拥抱,亲吻,甩掉所有的顾虑,虽然这些事尚未发生,但是她知道一定会是这个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尽管她知道,那一天距离她的终结,已经不远了。
这是一个关于苏醒的故事,当小女孩敞开心扉的时候,未来要发生的一切,她都已经知道了,她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沿着自己已知的轨迹走向终点,她一点都不觉得悲伤,她知道这一路走下去,她会遇上许多许多的快乐,许多许多的幸福,许多许多的爱。
【大雄宝殿】
昏暗的大殿中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一个老僧双手合十,似乎是在为谁默祷,许久之后,他缓缓说:“僧定,你知道,义阳公主之女,为什么要交给焦道广抚养吗?”
“不知。”
“正阳宫中的一个侍卫,后来告诉他的侄子,武帝晚年无意中提起,那个女孩,长了一张古代神明的面孔。”
“什么是古代神明的面孔?”另一个老僧问。
“那个侍卫也不知道,但是武帝显然被那张脸吓坏了。尤其是云台观空了之后,他几乎天天在梦中惊呼而起,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阿弥陀佛。”第二个老僧唱了个佛号,眼神中却全无慈悲,“报应。”他淡淡说。
“僧定,你看到她的脸了没有?”
“那女子的脸完全埋进男人的肩头,我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但看她身形,约莫只有十一二岁。”
“那么那个男的呢?”
“标准的道童打扮,五官很清秀,最多也是十三四岁左右。”
“关于那个女子的记忆,是你看到幻影后直接出现在你脑子里的吗?”
“不是,那对幻影只是唤醒了我的记忆,仿佛那段故事,很久以前我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史书上记载,义阳公主也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可能她的女儿,这种能力更强了,甚至把这种能力投射到了僧定身上。”另一个老僧说。
“僧定,那个姑娘有没有告诉你,焦旷究竟要她为自己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翻译他搜集到的古书?”
“不是这样,恐怕焦旷所求甚大,我多少知道了一点他养女害怕他的原因。”黑和尚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