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盘旋在两人上方。“来吧!”耄耋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那直插天际的巨柱,画满了诡异图像的彩幡正在风中狂舞,老者努力用沙哑的嗓音盖过风声,“我们结束这事。”
铁鹤道人拔出了“无弦”,大风已经迷了他的眼睛。他尝试调动了一下内息,依旧散乱无力。他眼下的情况,恐怕只能出一剑,一剑之后,他可能连收招的内力都不剩了。“那就这样吧。”周问鹤心里想,“反正被逼入绝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念及此,他跨出了一步,狂风拍打着他的衣襟,他几乎要咬着牙才能顶风向前。“呼噜”声已经震得地动山摇,仿佛整座督邮都有倒崩之虞。
道人眯起了眼睛,他跨出的第二步有如野鹤振翅将起,他已经知道要用哪一招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如果要把性命赌上的话,那就只有这一招。
第三步,周问鹤已走到老者面前,老人怪手一摇,声势犹如宇外飞山,万钧雷霆塌天而下。也就在这一刻,周问鹤手腕一抖,三道剑光快如疾电,老人还不及看清,直觉寒光劈面一闪,“无弦”已经把他当胸贯穿,漆黑的剑锋透背而出。
三环套月。
太快了,快得老人都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僵立在那里,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神采,惊异与骇然布满了他的面孔:“纯阳……太虚剑法……你……怎么会用这一招……”
“你还认识它?”道人问。
老人低下头,眼睛来回转着,他像是在拼命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注视着周问鹤的脸,此刻,他们两个的脸相距不过数寸,两个人的呼吸都毫无保留地喷到了对方脸上。
“你!你!你已经死了!你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虚空中的东西蠢蠢欲出,它的两个前肢已经渐渐冲破了黑暗,刹那间,让人目眩的光环覆盖了周围一切,时间仿佛以这一刻为起点,向无数个方向延伸出了无数条线,每一条线中都有这两个人的身影,有的线中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有的线中他们从未相遇,有的线到了一半戛然而止,有的却自我封闭成了一个环。
“不要……一错再错了……”周问鹤勉强吐出这几个字,他内力已竭,握剑的手不停打着颤。
“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毁灭,许许多多的崩溃。”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眼泪,他默默靠在了周问鹤肩上,接着,这个耄耋之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可以救你们的!我可以救所有人的!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血从他的嘴里喷溅而出,这撕心裂肺的恸哭无疑把伤势加重了。
那颗肥硕的脑袋渐渐拱出了虚空,它眉开眼笑,脸上写满了诡异的喜悦。那双空洞的小眼睛向下注视着那两个凡人,而那对凡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其中的年轻人正温柔拍着老者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我想要,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家!”那个耄耋老人含混不清地抽噎着。
“好,我带你回家。”周问鹤柔声安慰,“带你回家。”
那东西发出了困惑的“呼噜”声,却没有停下他扭动向前的身躯,它拱出的躯体越来越多,几乎小半个身子已经钻入了现实世界。
忽然,老人猛地把周问鹤推上了法台:“现在!”他高叫一声,胸口的伤势已经让他没法站立,他单膝跪地,右手紧紧攥住那枚色泽晦暗的玉玺。还未等道人发问,他手一扬把玉玺掷向彩幡。“咔嚓”一声,巨柱应声而断,彩幡落到了火盆上,那一串串惊悚怪诞的符文瞬间就被大火吞噬。
“阻止这个轮回发生!”道人在天旋地转中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喊,“阻止我变成这个样子!阻止这一切!”在他清醒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眼睛,它是如此之大,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孤悬于宇宙之间,三千大世界从它眼前飘过,犹如飘过一缕尘埃。它窥伺着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维度,从鸿蒙初开的第一道光,到最卑微生物心地某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它无所不见,它无所不知。
荒佛如愿了。
长安西市,李熊茶肆。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茶客了,自从上次“子”字白帛挂出之后,人们就像躲瘟神一样躲开这里。如今,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却已经空荡荡的了。
茶肆里还有最后一个茶客,他一个人对着白帛自斟自品,甚是悠闲,像是全然忘了早已是宵禁的钟点。
他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一个人在他的一生里,很难得能看到几次这么好看的人,所以看到他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在茶肆的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透过窗户向里面注视。这个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高鼻深目,一副西域人长相。他穿着夜行衣,身背一口横刀,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这把横刀实在很有特色,刀面仅有两指多宽,却比普通长剑还要长出许多。
好看的年轻人也已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他并没有回头望,他知道那人跟自己此行是同一个目的。
偏房的门帘掀了起来,依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