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门口传来了一声哈哈:“铁鹤道兄啊,别来无恙啊。”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大和尚顶着个油光锃量的脑门就从门口跨进来了,“还记得贫僧吗。”
这么亮的脑袋,在和尚里也是少见的,见过一眼的人,当然不会轻易忘记。周问鹤笑着一抱拳:“原来是无漏禅师啊。”
无漏僧乐呵呵地径直走到道人身边:“秦岭一别,已是半年有余了,阁下的表兄近来如何呀。”
周问鹤微微一笑:“他?瞎忙。”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也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了一个60余岁的华衣妇人:“大师什么事那么高兴啊,也让老身听听。”这个老太太腰板挺直,五官轮廓细腻,年轻时一定极其标志。道人上前作了个揖说:“纯阳后备周问鹤见过葛大夫。”那老太太上下端详了道人一遍,漫不经心地说:“原来是铁鹤道爷,果然是少年英才,后生可畏啊。”道人心想这老太太好大的架子,无趣地退下了。
这时聂定忽然挑高了声音说:“小帽,人都到齐了,你可以把你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了。”说话间竟看也不看叶蒙一眼。
那年轻人有些尴尬地“是”了一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四周抱了一个拳才缓缓说:“师父,四老爷,葛大夫还有各位英雄,晚辈这厢有礼了,今天晚辈奉师父之命外出办事,恰逢望水村村长之子娶妻,师父命我办完事之后代表藏剑送去贺礼,当晚便在村中借宿一宿……”
早些时候,当李帽到达望水村的时候,天刚擦黑不久。雾也未起。他远远便看见了望水村村口那张灯结彩的牌楼。只不过牌楼下望水村中却是空无一人。这也没什么奇怪,村长家里添丁,全村人自然都是漏不掉的,此刻大家想必都已经聚在喜宴上了。想到这里李帽便加紧脚步朝那挂着红绸红灯笼的村长的宅院走去,然而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虽然眼前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这后生的心中却忽然乱撞起来。一股让人浑身不适的感觉沿着他的脊背爬上了头皮。“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他放轻脚步,缓缓靠近门口,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贴有粗糙双喜剪纸的木门上,正要去推。忽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声音!大排筵席,大会相邻,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些唱堂会的,那些劝酒的,那些大声喧哗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小帽屏住了呼吸,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整个前院灯火通明,一派喜庆气氛,一桌桌的宴席摆满了前院,酒桌前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却一个人都没有动。不但没人懂,也没人说话,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很累,都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李帽只恨今天为何不带点兵刃防身,他慢慢摸上前,走到一个衣着考究的老乡神面前,只见那个乡绅头歪向一边,双目圆睁,嘴角牵出一个疯狂的笑容,早已气绝多时。乡绅对面坐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孩,他趴在桌上,张着嘴,舌头伸在外面,凸着眼珠,眼睛里也满是诡谲的笑意。李帽不敢再多看,急忙朝新房走去,刚要迈步,右手互被一把拽住。年轻人浑身的毛发瞬时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身,但见乡绅边上另一个张大嘴的老人正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肘。
“还有活人!”李帽也不知是喜是惧,那只手用微弱的力气想要把他拽到自己身边,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事情亟不可待地要告诉他。李帽小心翼翼地俯下身,附耳到老人口边,耳边立刻响起了老人气若游丝的声音,那声音只说了四个字:“开勺……万……债。”只有这四个字,然后老人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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