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马文才和梁山伯所说的“不知真相”, 萧衍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祝英台既然能炼化的方子毫无芥蒂地给马文才使用,说明两人关系匪浅,至于“裴山”, 连他自己都确认曾有私情,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说自己发乎情止乎礼, 谁信?
无非是祝英台想在红尘中历练, 不愿回复女子的身份, 两人都对她有情,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由着她性子来罢了。
但如依马文才所言,那这个祝英台,恐怕真的不是什么江湖术士,而是真正的得道之人, 否则以陶弘景的身份地位,没必要为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背书。
何况当年魏夫人被自己的父母强嫁,耽误了十几年的修行,此事曾为道门一大遗憾,也让女冠们戒备不已。
祝英台十四五岁时正是待嫁之时, 她身负天大的秘密,又不甘心被家人婚配,会女扮男装逃出家门, 一步步进入朝廷, 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饶是萧衍再怎么智慧过人, 也想象不出祝英台其实是个重生之人,作为一个出身在上虞地方的士族小姐,祝家庄再怎么荒诞也不会让她从小学习炼丹。于是她那一身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炼丹”之术,除了“神授”,也确实实在找不到第二种可能。
要按祝英台的话来说,萧衍的“迷信”,可谓是天下无双。
就连修建浮山堰这种坑爹的事情,他都能听从术士的建议,弄出用万斤生铁“镇蛟龙”的昏招来,至于大肆兴建佛教、为自己的妻子和夭折的儿子立长生殿等等,实在都算不上什么。
他知道道家有能够变化物质的方法,也知道世上都传神仙可以“点石成金”,可真正目睹这些奇迹,和听闻传说,是两回事。
尤其当这个人还曾生活在你身边、你却毫无所觉时。
萧衍细细的问了马文才和梁山伯,弄清楚了这位“祝英台”的出身、经历,以及所会的本领,当知道她不但能炼丹,亦会冶铁炼金后,实在是吃了一惊。
听起来,不像是魏夫人的弟子,倒像是陶弘景的徒弟。
如果是陶弘景的徒弟,他这么处心积虑的为一个女冠造势,是为了什么?
难道道门看出天下将乱,想要重新崛起?
就凭一个女冠?
就在马文才和梁山伯两人惴惴不安时,御座上的萧衍突然出声。
“裴御史,你既然与那祝英台两情相悦,我若为你们赐婚,你可愿意?”
马文才骇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这位皇帝,然而他的目光径直撞入了萧衍深沉的眸光里。
皇帝说的是裴山,却一直注意着马文才的表情,待看到他反应如此之大时,脸上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梁山伯也吓得不清,但反应很快地跪下奏道:
“启禀陛下,臣与祝英台两情相悦不假,但那时她在红尘中历练,与臣相处更像是借此磨练心境,而非俗世之人的痴恋。如今要一心修道,连祝家庄都抛下了,更何况微臣?就怕陛下一片好意赐了婚,世人要说又多出一个魏夫人!”
“如此看来,你倒是多情之人,宁愿自己黯然神伤,也不愿意勉强佳人。”
萧衍目光从马文才身上收回,淡淡道。
“你可想好了,我曾让你们立誓,若二郎一日不会,你二人一日便不能有后,这可是你少有的破誓机会。”
“臣谢过陛下的抬爱,然而微臣更不愿祝英台他日因此事而恨我。”
梁山伯苦笑道:“成亲之事,本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既然要为女冠,便已抛却俗世身份,除非水到渠成,否则反倒成了怨偶,臣不愿如此。”
“那马文才,你呢?”
萧衍眼神一厉,看向马文才。
“我若给你们赐婚……”
搞什么玩意儿,甩了两世都没甩开这个包袱,还想丢第三次?!
马文才差点没跳起来,黑着脸硬邦邦地回答:“陛下,臣把祝英台当‘兄弟’!”
他把“兄弟”两个字重重读着。
萧衍哂笑,便没再多说,好似刚刚只是和两个臣子开了个玩笑,又聊了几句魏国北海王要入京的事情,便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直到退出宫门,两人依然还是心有余悸。
“陛下是什么意思?”
梁山伯在皇帝身边的时日不久,还不能完全揣摩到他的想法。“为何要为我们赐婚?”
“满朝文武都信佛,唯有我们一不持斋,二不念佛,现在祝英台又要加封为‘真人’,陛下怕是怀疑我们背后有道门暗中扶植了。”
马文才撇撇嘴,“我劝英台上山时就已经猜想过会如此,好在我们这么多年来确实和道门毫无关系,陛下现在又正值用人之时,试探一二便作罢,没有继续纠缠此事。”
“那为何要用赐婚试探?”
梁山伯百思不得其解,“若我应承下来,那不是弄巧成拙吗?”
马文才看了眼同泰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