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舱房里, 褚向艳丽的面容称得上妖冶,而从那张涂着口脂的朱唇中说出来的话, 又是那么的动人。
徐之敬知道褚向有多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女人,可为了他的安危, 他却扮成了女人,又来了这样腤臢之地, 就为了让他能逃出生天。
萧宝夤的身份何其敏感, 皇帝恨他入骨, 连带着褚向从小便受到苛待,可他却能对自己坦然说出萧宝夤在京中有人, 甚至要派这些人助他北投……
徐之敬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喜悦, 胸中似是有一股热流荡气回肠, 可千言万语, 最终只化为一叹。
“唉……”
他摇头。
“我不去魏国。”
“你若是担心我的人手有问题……”
“褚向,我若投奔你舅舅,你该如何自处?”徐之敬眼中精光奕奕,“以我的野心, 必是不甘于人下的, 到时候我若在寿阳扬名,陛下便知是你助我北投,我岂能将你置于险地?”
褚向愣了下,连忙劝说:“如果是这样, 你不必担心, 我也可以……”
“褚向, 我不要叛国。”
徐之敬按住褚向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虽离开了徐家,但还是徐家子。我若北投,我的弟兄们便再也没有出仕的可能了。”
“况且我曾发誓,一定要凭自己的本事重新获得士籍、回到家中,如果我北投,我的誓言这辈子都没有了应誓的那一天。”
“可是你留下来也只能一直藏着,难道你想在这画舫里过一辈子吗?”
褚向怒其不争道。
“所以我在等。”
徐之敬胸有成竹,“我本来就是二皇子的人,这太医丞也是二皇子举荐的。一旦东宫和二皇子彻底撕破脸,我便去投奔二皇子,他会庇护我。”
他知道二皇子要什么,而他有名正言顺证明他身世的可能。
外面刚传出二皇子的流言,东宫那边就出事了,如果说只是凑巧,连祝英台那样单纯的人都不会相信。
如今他不敢去投奔二皇子,不过是担忧二皇子不会为了他得罪东宫,然而现在丁妃已死,两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待局势再激烈点,二皇子那边多一个徐之敬也没有什么。
褚向外表阴柔软弱,却有玲珑心窍,不必徐之敬解释,他便明白了徐之敬的意思。
原本是该让他安心的话,此时却让他更加担忧。
“你想把赌注压在二皇子身上?”
褚向顿了顿,隐晦道:“你大概不知道,二皇子和我舅舅一直有联系。”
徐之敬怔住。
“与二皇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此人性格乖张、心狠手辣,他身后的那群人,没有一个是善茬。昔年临川王身上那么多罪名,倒是有大半是他假借临川王的名义做下的。他得了好处,临川王却背了罪名,可他在临川王面前却滴水不漏,连皇帝也只以为这个儿子被兄弟们排挤……”
说起萧综,他眼神冷淡,“你跟了萧综,能不能得到重用暂且不提,我怕他利用你对付太子,却和太子一般卸磨杀驴。”
“那你呢?萧宝夤的野心天下人皆知,你难道不知?”
徐之敬问,“你是准备北逃跟着你舅舅造反,还是准备留在南边,提心吊胆的做一辈子内应?”
褚向垂眸,并不应声。
见他如此,徐之敬一声叹息。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啊……”
***
萧衍虽然恨极了丁令光,为了几个儿子却依然还给她留了最后的脸面,没有让她暴尸荒野,丧事该有的仪程也都按照礼制走了,然而太子和几位皇子却依旧痛不欲生、悲痛到形销骨立的地步。
他们拼命的找徐之敬倒不完全是为了灭口,而是因为徐之敬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自己的母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那一日太子和萧纲在殿门前跪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父皇身边的宦官来传旨可以起来了,一进门却发现自己的母妃七窍流血横死在榻上,手边还留有遗嘱,声称一切罪责都是她一人谋划,和几位皇子无关,俨然就是自尽而亡。
然而他们根本不相信性格隐忍刚强的母亲会因为一点谣言就畏罪自尽,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是有人下毒伪装成他们的母亲畏罪自尽的样子,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徐之敬。
徐之敬以前是二皇子的常侍、徐之敬是二皇子举荐去的太医署、徐之敬曾经为了救豫章王府的小世子禅精竭虑……
一想到如此,太子便心痛如绞,后悔自己一听说徐之敬医术超神便不管不顾地将他带入后宫,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萧统毕竟做了几十年的东宫太子,在宫中鲜少有事情能瞒得过他,没有多久,东宫曾经有一个侍卫去金部传令后来却消失了的事情被查了出来,待东宫之人再顺藤摸瓜查下去,便查到了那几天批复大量车马出宫的傅歧身上。
“什么东宫的宦官,我那几天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