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佛之人本应了无牵挂，可我却为此动了凡念，真的是一种罪过啊。”老和尚说完，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这株牡丹就是您心中没有除去的杂念吗？”萧子都木木然般的问道，
“嗯。”老和尚感慨的说：“寇二十三郎掘走牡丹之后，虽然我觉得有些惋惜，可仔细想来，凡尘的挂念已失，我就可以专一修佛成就大士了。这对我来说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
“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我居然忘不掉它。”
“……”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三年，我还是忘不掉，这真的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啊。
“就在两个月前，那位比丘又在深夜飞入我的禅房，他对我说‘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化寂之日，如果到了那时你还没有摒弃那份杂念，就只能堕落轮回，再也没有机会成佛了’。我听后诚惶诚恐，可越是想忘掉，越是忘不掉。到了化寂之日，我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但心中的挂念却已经变得更加强烈了。那一天，我料理完后事，就把自己独自关在禅房中，没有喝水，没有吃饭，只是默默的重复着那一句话——我还是想要再见它一面啊！”
姜汉臣听得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位大德禅师竟会有这样的道貌岸然，他弓起身子，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您修佛数十载，就真的不想成佛了吗？”
老和尚潸然泪下，苦笑着说，“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成佛了。世尊怎么会收留我这样的和尚？！”
“但是，大师并没有在那天坐化啊。”萧子都说。
“是啊，明明是化寂之日，我却没有死去，并且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还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吗？”
老和尚轻轻点头，“我还是想要再见她一面啊，所以，我活了下来，又在今天把您请了过来。虽然曾经因为羞愧而难以启齿，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即便几十载修行功亏一篑，我也不在乎。破戒比丘，人神共愤，我是个注定不能成佛的比丘。佛果上有遗憾，人生就不要再留遗憾了。”
“大师既然没有跟那个女人同床共枕，应该并不算是破戒吧，即便是曾经动了一丝凡心，可也是人之常情。人，毕竟是人，佛，毕竟是佛。”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我诵经，她听经，即便有时说话，谈论的也尽是佛法。我自认凡心未动，之所以还想见一面，大概是把她当做修佛的知己了吧。”
老和尚皱眉，忽又舒展，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平日里，我总是纠缠于禅院大小事务，只有在每夜诵经的时候，心中才会有那么一刻的安宁。而她在的时候，我会感觉更加的平静，静的就像是湖水。”
“子都明了。大师现在想见的是那花，还是那妖？”
“花亦妖，妖亦花，大概就是如此吧。”
“既然名花有主，我会想办法满足您的愿往的。”
老和尚站起身来，从衣柜中取出一个裹着黄帕的竹盒子，递给萧子都，“这是当年寇二十三郎掘走牡丹时留下的安茶笈，他说里面有黄金三十两、蜀茶二斤，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如果您看见了他，就麻烦物归原主吧。”
“好吧，我会尽力的。”
“拜托了。”
当夜，萧子都和姜汉臣留宿在了清凉山上的启圣禅院，直到凌晨才山。
大青牛站在牛车边悠闲地吃着草，虽然过了一夜，却未离开咫尺，姜汉臣见了都觉得惊讶。还记得离开时，姜汉臣还提醒萧子都要不要把牛拴住，或者直接带到清裕山上去，萧子都听了，只是笑着说：“走吧，就放它在那里，跑不掉。”
“你是在这里释放了结界吗？”姜汉臣忍不住问。
“就算是吧。不过，这个结界又有所不同，不仅外物看不见牛，而且牛也看不见外物。就好像，它根本就不存在。”
曾经狐疑，如今释然，在姜汉臣看来，萧子都的法术如云如雾，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定。
当套好了牛车，姜汉臣正要登车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萧子都的声音：“汉臣，先等等”。
他略一迟疑，收起脚步，站在牛车旁看着萧子都。
萧子都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一片绿叶，然后对着绿叶默念了几声咒语，将它抛向空中。
那叶子细长而柔弱，像是嘉谷或是韭菜之类的叶子，当被萧子都抛到空中的之后，竟如一支离弦的利剑朝着南方疾驰飞去。
“子都，你这是……”
“刚才下山的时候，我采了一叶鬼草。现在我需要它为我带些消息给搏石。”
“是你府中那个独角怪兽吗？”
“如果看惯了，也就不怪了。搏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人很好。”
“你是说他是人？”
“算是吧，人有千面，搏石不过有些另类罢了。”
“唔，原来如此。”姜汉臣虽如此说，可他还是不相信，一个头上长角的家伙居然也算是人。
“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