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入夏。
萧子都的庭院荒芜如故。野草已经长得更高,如果没有那一丛格外鲜艳的花束,木芍药也许就彻底淹没于杂草从中。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黄白小花,只有细看才能分辨清楚,小一些的是蒲公英,长成植株的有棣棠,也有木香。
在靠近院墙的角落长着一株参天大树,这是一棵紫荆树,繁花才在三月落尽,偌大的树干,在树冠上留下一片碧绿,在树冠下留下一片清凉。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倚着树干,似是在午后小憩。他穿着一件紫色襕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显得很是逍遥自在。再迎面看去,那张脸庞有着北人少有的英气俊朗,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怡然之间,仍然可以看出几分清高和孤傲。他就像是漫天风雪中独自绽放的一枝腊梅,任冰雪浸染大地,依旧独绽芳华。
这个年青人就是才被朝廷征调不久的降魔师。因为朝廷中并没有降魔师的职位,他被暂时安置在了司天监,官职冬宫正,因为加授了龙图阁侍制,品阶算是从四品。
他的身旁放着一把瑶琴和一壶酒,虽然这里只有萧子都一个人,酒杯却有两盏。
微风轻拂下,酒香飘溢,年轻的降魔师缓缓睁开双眼,对着空空的庭院说:“绿珠,帮我去迎接下汉臣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穿着五色花衣的少女忽然于缥缈间隐现,她对着萧子都躬身施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这个妙龄女子行走十分奇特,玲珑的身躯总是会随着脚步左右摇摆,乍看上去像是初学走路的幼儿。饶是如此,看上去仍有一种翩跹之美。
马行街上,虽然集市已散,却并没有散尽,各色摊贩为了生计多有延留,吆喝声虽然不至于喧嚣,却也是不绝于耳。毕竟,荔枝膏、梅子姜和冷元子之类的时令零食总是那么讨人喜。
此时,身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姜汉臣正走在这条街上,他手托酒坛,坛中是才从高阳店里买来的美酒流霞。他还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丝质方巾,方巾下是今晨采摘的林檎。
因为大内中的赤狐之患已除,姜汉臣心情大好,值守才过,他甚至家都没回,直接提了美酒来见萧子都。姜汉臣早就答应过,如果麻烦解决了,他会提着汴州城内最好的美酒来谢他。
姜汉臣步履轻盈,直接来到萧子都家宅前。虽然木门虚掩,但他并没有那么唐突的闯进去,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门前轻扣门环。
还没到第三响,穿着五色花衣的绿珠就从门内走了出来,姜汉臣忍不住又吓了一跳。因为以前迎宾的都是白魅,这次却又换了新人,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可无论院内院外的情景,都是那么熟悉。
“如果是殿前司的将军,那就请进吧,先生已经等候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苟言笑,姜汉臣略有迟疑的跟着走了进去。
才进院内,姜汉臣就把目光投向那棵紫荆树,萧子都正靠在那棵树旁,白魅也恭敬的坐在那里。他这才放下顾虑,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
跟在那位妙龄女子的身后,看她步履蹁跹,不同常人,姜汉臣认定这必是府中新来的。至于是人是妖,他无法确定,因为在他眼中,萧子都是一位本领广大而又难以捉摸的降魔师,即便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绿珠将姜汉臣带到紫荆树下,对着萧子都施了一个礼,就恭敬的退下了。
姜汉臣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可是转过目光,却忽然发现那个女子未行多远,竟然消失了。消失,就是那样凭空的在眼前消失。
姜汉臣倒吸一口冷气。在认识萧子都之前,他不信神不信鬼,可是现在,很多都已经改变。即便他还是以前那个固执己见的姜威,可那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接踵而现,他已经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是曾经的世界。
侍坐在苇席上的白魅见了姜威,起身施礼,“先生正在小憩,将军稍等片刻,他很快就会醒来。”
“唔。”
姜汉臣放下酒坛和竹篮,看了看怡然静修中的萧子都,悄然坐下。也许是自己经历了太多的劳苦,萧子都的清雅心境让他忍不住有些嫉妒。
姜汉臣本来还想借机问问白魅的伤势,可是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就只默默的坐在一旁,话也不说,只是偶尔举起酒杯端详一番又重新放下。
虽然杯中之酒香气袭人,可姜汉臣只是忍着,半个时辰没有喝下一杯。因为这里太静,身旁又坐着白魅,姜汉臣觉得很不自然。
终于,萧子都缓缓睁开双眼,见了姜威,嘴角抹过一丝微笑,算是友好的问候。
“汉臣久等啦。既然来了,为何不唤醒我?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喝酒的啊!”
“见你神游太虚,不想坏了你的美梦。听人说,你的师父——扶摇子前辈嗜睡,一觉能抵百日,那是真的吗?”
“师父那是辟谷修道,能够睡到头上长草,我可做不到。这么好的光阴,怎么能蹉跎梦境,真正的世界只有眼中的这个世界。”
“可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你的幻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