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和香菱事先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好在有如神笔的化妆术做掩护,一路上走过来,病兮兮的息妫都是倚在两个婢女身上,只不过此时两人才真正感到了倚靠过来的重量加剧。
知道息妫是见了姬麟的样子心疼的快要晕过去,见张公公试图走上前来,两人的手心开始冒汗,心里直打鼓,赶紧重重捏了捏息妫的手。
息妫这些天来因做针线活儿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的的手指,稍一触碰疼痛万分,十指连心,她明白此时两个婢女的担心,疼痛让她迅速清醒过来。
她深知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更不适合畅诉衷肠,纵使对姬麟有千言万语、心潮澎湃,怜惜姬麟的心在滴血,也不能表露万分,那样不仅她与姬麟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整个撷香阁照顾她的所有人。
无巧不成书,可偏偏就是那么巧,本来就寒冷的天气,此时又刮起了大风,一阵飞沙走石,不对,是大风卷着沙尘与枯叶满地打旋儿,细小的沙粒迷了众人的眼。
息妫努力克制着情感冲动,仰望着天空,香茗赶紧给息妫披上斗蓬,并把领子竖了起来。
而同样眼里进了沙子的公公张高,此时顾不上拭眼角的泪,朝息妫脸上看去,只见她正好看向姬麟,一脸的平静如水,这让张高多少有些诧异,而身畔的两位婢女也暗暗吐了口气。
对面的姬麟分明是与息妫眼神有对视,眼中有一丝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无法察觉,随即之前那样表情漠然,一副事不关己、若无其事状,无力地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然而那束光芒只有息妫感受到,也明白他为何装出这副模样,只因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张高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打探,却是竖起耳朵凝神聚气,他想听个仔细,谁知却并没听见息妫和姬麒之间有半句话语,他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朝息妫张望去。
正在这时,只听欧阳靖突然大声说道:“在这天寒地冻时,我们的大王为黎民百姓的利益不受周边国的侵犯,亲自出征,讨伐钟离,桃花夫人念及各位坚守城门的兄弟辛苦,冒着严寒,拖着病躯来为兄弟们送抗寒棉衣,兄弟们,咱们生在楚国,有这样威武雄壮的大王,有这样体恤将士们的夫人,是咱们大楚国子民的福气,做为一名楚国人,我感到无限荣光,兄弟们,还不快谢谢大王与夫人!”
息妫转头看去,只见欧阳靖身后站了一排挑着箩筐的将士,箩筐里全是棉服,而她亲手做的那套分明也赫然在列。
这是怎么回事?她侧头看香茗与香菱,显然,她们的双手空空如也,脸上的表情与那些将要领到棉服的侍卫一样兴奋。
都怪一路沉浸在与姬麟的美好回忆中,忽略了她们是何时把包裹给了欧阳靖,顿时明白,身边有这两位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心细如发的婢女,也是自己的福分。
“多谢大王爱民如子,多谢桃花夫人体恤!”
侍卫们齐刷刷跪在地上谢恩。
“各位赶紧平生吧!”
这时将士们开始分发棉服,欧阳靖将息妫亲手缝制的棉服递到了姬麟手上,趁他接棉时有,不动声色地按了下他的手,姬麟以前的衣服都是息妫亲手绣制,从那细密精巧的针脚一眼就认出这是出自她的手。
姬麟的内心百感交集,他知道,楚文王的肚量,绝对不可能大到对息妫为她深爱过的男人做衣服视而不见,这一定是她偷偷做的,其中风险与辛苦可想而知,难道楚王待她不好?为何脸色那么差?
而此刻息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姬麒的视线从棉服回到息妫脸上,那眼神象一双温柔的大手,从头到脚,轻轻掠过息妫那苍白消瘦的脸庞,滑过修长的颈部,脑子里回想着她那原本娇嫩光滑的每一寸肌肤,视线下移。
突然,他的目光怔怔地停在息妫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有了楚王的骨肉?那黝黑苍老的面部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寒风瑟瑟,落叶横飞,一阵恼人的刺骨寒风,不知该说它不合时宜,还是恰到好处,反正是再一次掀起满地尘埃,扑进某些人的眼中,不知是不是风也嫉妒,将姬麟眼中吹入更多的沙。
张高看看姬麟,又悄悄瞅瞅息妫,躬着身子对着息妫谄媚道:“夫人,这外面风大,要不,奴才命人把舆轿抬过来,夫人与姬大人去轿舆里叙叙旧吧?”
看到自己曾经深爱的人落得这般田地,息妫的心在滴血,却也不忘身份识大体,只是目光凌厉地盯着张高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香茗适时的拿衣袖替息妫挡住迎面刮来的寒风。
“这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怕是要下雪了,夫人,咱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息妫点点头,轻轻转身,缓缓离去。
虽然与姬麟两个人什么也没说,此时却无语胜过千言。
满以为息妫会与姬麟畅诉衷肠,以解相思之苦,却是相顾无言,张高心想息妫定会伤心难过,会流泪,于是一脸关切地走上前来对其一番察颜观色,令他没想到的是,息妫却是静若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