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吕光宛如身处绿地竹林,耳畔微风拂动,脚下春意盎然,头顶蓝天白云。心如潭水,不起一丝波纹。那十七层的种种画面,在心田一一滑过。恍如街头艺人,所表演操纵的皮影戏幕。每一层塔楼的画面,全都清晰无误的浮现在眼前。十七张各不相同的影画,依次排开。
画中之人,竟似鱼入江河,眨眼之间,全都变得栩栩如生,形象生动。
清风拂过,画中人手脚疾摆,眉开眼笑,居然是全都活了过来!
穿僧衣、着道袍,一个个马不停蹄,走马观花。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来回穿梭于不同的画面中。场面颇大,好似赶集赴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吕光一动不动,静如磐石,狠狠用心‘盯’着眼前之象。他心中倏然一动,莫不是最后一层,是把前边十七层的画面,统一融汇?
画中之人,各不相同,但归结起来,无非男女僧道。器物虽然错落各异,然而总结起来,全是桌椅蒲团。
难怪!
原来如此!
这最后一层,是要返本归真,剥去表象,此塔中每层之景,全都是这些组合而成。只是人数多少,位置不同而已。
蓬!蓬!蓬!
突然一声声低沉的撞击响起,这十七幅画,与天幕一一相碰,转而消失不见。
吕光觉得自己眼前有一道万丈霞光,刺目之极。
他不由得睁开双眼,一角红衣出现在他眼中,满室铜镜仍旧恢复如初,原来是回到了塔楼之中。他满腹疑惑,正要开口相询,绿玉妖姬抢先言道:“相公聪明灵智,奴家佩服!”绿玉妖姬满眼笑意,发声解释道:“此塔乃我族镇山之宝——通天宝塔。奴家用本命金丹演造此塔幻象,以让公子能观想道意,凝聚念头,进而冲出天门,魂念出游。百年间,公子还是第二个能观想出十八层画面的凡人,可敬可佩!”
吕光认真思索,转而明白。适才那都是幻象,我身心皆在此女‘金丹’之内。吕光拳掌互击,欣喜道:“姑娘是说,在下已凝聚念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何不赶快让在下魂念离体,
“相公稍安勿躁,眼下相公念头凝聚,不用再度慌张。离日出尚有半个时辰,只要相公能一举用凝聚的念头,冲破天门,就可得偿所愿了。”绿玉妖姬微微摆手,打断了吕光的兴致,手指头顶,道:“念头凝聚,相公此时只要闭上双眼,静心去意,便可感觉到魂海中的念头,然后把念头放下,就能魂念离体了。”
吕光惊讶道:“放下念头?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凝聚念头,再放下它?”
“不错!奴家以本族九字真言‘前’咒,助相公心境澄澈,可那只是拔苗助长,唯有相公真正做到本心清明,念头似水,方能魂念凝练,出体巡游。”绿玉妖姬眉宇间一片真诚,语气不容质疑。
吕光第一次接触修道这等缥缈无常之说,疑问颇多。但现在已差最后一步,纵是前有刀山火海,也要硬闯一番。
放下念头,怎么才能放下执念呢?
那般艰难才凝聚出的念头,怎能说放就放?
闭上双眼的吕光,清楚至极的‘看’到自己魂海中,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金线,悬挂在黑幕之中,熠熠发光。
沿着金线向上望去,吕光若隐若现的看到一个身无寸缕的婴儿,吊在黑幕下。
吕光这一夜,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现下,他已经颇有些处变不惊的意味了,本身他处事谨慎,鲜有大惊小怪之时,故‘看’到自己魂海中有这样一个婴孩时,心神也无太大波动。
吕光细细观瞧,越看越觉这婴儿面熟如斯。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自己面目!
婴儿一尺有余,与他儿时形貌毕肖,一模一样。四肢躯干,更是与寻常婴孩一般无异。…,
极目远观,这婴儿眼泛精光,白皮细肉,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
吕光心中的疑问,无人再为他解答。
那婴儿在刚才睁眼看到下方的吕光之后,却转而闭眼酣睡起来,憨态可掬,惹人怜爱。
十七根金线此时已经变成一条,吕光双手紧抓金线下端,另一端系着一个‘自己’。
舍去,放下,到底该怎么去做呢?
在此间隙,吕光骤然想起儿时,母亲带他去京城郊外,春游放风筝的时候。
“慢些跑,小心风筝断了。”清脆悦耳的声音,满含慈爱。
风突然急了,吕光娇小的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的风筝,如断线木偶,再也不受控制,转眼便飞至高空,变成云中的一抹黑点。
吕光趴倒在地,手中还紧紧攥着一缕线绳,他仰头看着在空中渐行渐远的风筝,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莫要啼哭,这风筝断了,才能飞的更高。你要为它高兴才是。”
断线的风筝,飞向高空,自由自在,随风而动。
放手!
舍得,有舍方有得,欲得先需舍。
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