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矶道人万念俱灰,就如同一滩烂泥般,颓废至极的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睛也失去了那种逼人的神采,仿佛在这刹那之间,他成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从他的嘴中不时发出一声呓语,但那声音实在是太微不可闻,以至于连天婵这等耳力过人的修真高手,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过了这么久,吕光却仍未醒来。
然则,天婵等人却并不担心吕光,只因这种现象是极为正常的,方才吕光耗尽了神魂之力,才将石矶道人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
是以吕光此刻失去意识,是必然的。
天婵微微蹙眉,朝着石矶道人,冷冷的哼了一声:“现在你可知道了,我们并未骗你。以你的境界实力,莫说是神魂化身降临此境,纵然是真身来此,也绝难能逃得过吕光的炼神之术!我们念在你是天宫使者,所以这次饶过你,只要你能回心转意,乖乖与我们合作,一切都好商谈。”
石矶道人仿佛一颗没有心的石头,听完天婵这番话后,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僵硬木然的点了点头。
天婵挥了挥手,招来红鸾鸟,随后又弯下腰,亲手抱起了吕光。
红鸾振翅高飞,朝西飞去。
其余人等,皆驾驭灵舟,紧随其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彼时,却见弦月在西,巨树在下,再看身下居然是一只硕大的鸟,正载着自己穿梭在山林上空。两扇翅膀,木门一般大,周身赤红。
吕光恍然大悟,这恐怕就是刚才那惊动群狼的罪魁祸首,正是它的一声鸣叫,让群狼奔至溪边。是它闯下了祸事,也是它救了自己。可是它又要带自己飞向何处呢?
山林逶迤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这般巨硕的飞鸟,看来也绝不是善类,也不晓得它到底是要飞向何处?真个是刚脱狼穴,又入虎口。吕光纹丝不动的趴在巨鸟宽阔的羽背上。西方弦月初升,良久之后,巨鸟飞行的速度逐渐放缓下来。借着稀疏的冷月光芒,吕光望见下方隐约是一处平坦的草地,林草之上,伫立着一间安静的木屋。
巨鸟挥动着羽翅,慢慢降落下来。羽毛微倾,吕光好似辕车轱辘,翻滚着从几尺高的鸟背上跌落至地。
砰!吕光虽然早有准备,可他又怎能想到这巨鸟如此鲁莽,居然是把自己直接给抖落摔下。身躯翻转,一个不慎,后脑恰好撞开屋门。
吕光双手撑地,草尖上露珠传来的冰凉,让他暂时忘却了疲惫。火红色的巨鸟,好像一个暖炉,周身散发着热浪。它步履蹒跚,双爪触地,摇摆如钟,几步便走到吕光头前。
被挡住视线的吕光,抬头观瞧,只见这巨鸟身高丈余,鱼白头冠。湖蓝色眼眸中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芒,静静的俯视着吕光。惊讶,疑惑,犹豫,坚定,欣喜,愧疚。吕光仰头,从这双眼睛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类才会具备的丰富情感。
正在吕光困惑之际,巨鸟猛然俯下头颈,用嘴衔住吕光衣衫,一下甩进木屋内。门关住了。人突然堕入黑暗,都会两手下意识的向四周摸去。吕光是人,所以他自然也是如此。
质地坚硬,触手温润,光滑如缎。这就是吕光摸到的东西。古人每每谈及君子,经常以玉比赞。待人接物温和谦让,处世为人恪守本心,方所谓君子如玉。
吕光五指张开,轻轻合拢。每片星图皆是指甲盖大紧紧贴在掌心。他用力一攥,星图便如泥牛入海,旋即消失不见
吕光心生诧异,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蹦窜着绿莹莹的光芒,好似池塘蝌蚪,动作迅捷,速度奇快的由掌心向上臂游去。
黑暗之中,人皮之下。
一点点璀璨青幽的绿光,织造出一缎华丽的丝带,这根丝带简直就是为了少女那纤纤柳腰而生。
“啊!”
美丽的背后往往伴随着阵痛,当星图狠狠钻入吕光手掌中后,他的整只胳膊似乎被万千银针猛然扎入,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当身体难以承受痛苦之时,唯有把疼痛凝结成音节,咆哮而出。
一个啊字好像还不足以缓解吕光的疼痛,于是他疼晕了。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再没有人知道屋内的情况。山林也成了一湖死水,当周围一片漆黑,静动不分之际,时间也就停止不动了。但还有一样东西,在运动着思绪。
天空蓝得发紫,草地绿的泛黄。远处的山峦黑漆如碳,山脚下的湖水清澈如镜。吕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到这种景致的,更不清楚此时身在何处。
风儿骤然变得喧嚣起来,湖面荡漾起层层波纹,像极了采茶女头上褶皱的丝巾。瓦蓝的空中,突然现出一抹白色。黄绿的草地,也浮起一点青紫。那遥远的黑山顶,也突兀的升腾起朵朵红云。澄净的湖中自然也来了一个浑浊不堪、灰不溜秋的泥人。
三个人,三种颜色,凌空浮在湖面之上。围住了一个人,一滩烂泥。
红、白、紫彼此交织在一起,响彻着同一个声音。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