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
一大清早,他就在喝酒,大口大口地喝。
他紧握酒杯的手背上,鼓起了一根根青筋。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糟糕。
丧家之犬,败军之将,这是他现在处境的真实写照。
他虽然没死,可却比死了还要痛苦。
只因,他已失去了一切。
地位,权力,子民甚至包括他最宠爱的女儿。
他恨恨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满目怨恨的道:“吕光,你以为不杀老夫,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休想”
西秦侯此刻已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众叛亲离,人心不再。
他已丧失了所有权力。
他连门外的侍卫,都已指使不动。西秦侯心中十分明白,那些站在帐外,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军士,实则是为了监视他。
所以他现在只能喝酒,喝闷酒。
比起燮千独来说,他这时起码还活着。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变得无比的惬意舒坦。
是啊,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行。
人生一世,不就是为了一个活字吗?
无论怎样,都得活下去。
他越想越是透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忽然
他的耳畔响起一个威严淡漠的声音。
“你可愿舍弃一身气功修为,改修道术,拜在本尊门下?”
西秦侯的手一颤,酒杯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敢问尊上是”
“吾乃紫霄道尊。”
“紫霄道门?!”西秦侯身子猛烈抖动。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根本不该问。
因为太虚幻境只有一个紫霄道门,派内亘古以来也就只有一个道尊。
“你可愿意?”
西秦侯的耳边再次响起这道充斥着威严之意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神情蓦然一阵迷惘,紧接着弯腰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神色虔诚的叩首道:“弟子愿意。”
“好,很好。”
话音刚落,然后帐内弥漫起道道紫光,瞬时包裹住了西秦侯的身体,连桌上的马奶酒都似也变成了紫色!
当紫光褪去之时,西秦侯的人影竟已赫然不见。
虽是早晨,但天色却阴沉的有如黄昏。
吕光的脸色也很沉郁,满布愁云。
他挥手屏退前来报信的一名武士。
西秦侯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究竟是谁救走了他?
白玉京皱眉站在一旁,沉声道:“会不会是孔雀公主?”
吕光摇了摇头,道:“绝不是她。”
白玉京眉头皱得更紧,道:“尽管此人于我们已无用处,但却是不好堂而皇之的杀掉他。毕竟眼下我们得安抚西秦境内的黎民百姓,少了西秦侯”
吕光慢慢的点了点头,随后轻叹道:“都城外的帝流浆寒气,越来越浓烈。我本欲广传道法,想让西秦子民得到福缘,以此来躲过这场大劫。现在西秦侯不见了,想来那些假意归顺于我的名门望族。不日就会倒戈。”
白玉京眼中寒光毕现,道:“莫不如将他们全部杀掉?”
吕光否决道:“不可。如今我们不宜再多造杀孽,你难道忘了三年前天上人对我们所说的那番话?种种杀业,皆会加之到风灾大劫之上。”
白玉京懊恼道:“那该怎么办,杀又杀不得,留下他们,又总归是一个祸患?难不成真像萧白说的那样,咱们倒成了以德报怨的真君子?”
吕光面色转而舒缓开来,微微一笑:“这也算不得是什么难办的事。我早有打算,别人或许不知,但这几日,我夜观天象,感悟上苍,用神魂之力沟通天穹繁星,已隐隐感到,很快就会又有一场天灾降临在西秦大漠。”
白玉京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放走那些前来参加品玉大会的修真者,任其自生自灭?”
吕光悠悠说道:“那些人既是包藏祸心,并不是诚心顺服于我们,留之也无大用。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想方设法护佑好锦瑟宫的弟子。省得其他各大修真门派趁虚而入,前来偷袭,尤其是得提防着王悉之。”
白玉京怔了半晌,忽然笑了,道:“你果然都已盘算的是妥妥当当。这样也好,那我马上就去办,放了那群乌合之众。”
吕光忽又想起一事,道:“渔翁和鬼脸就不用留了。我们既然已经知晓了无果园与童子命的关系,这两个人,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白玉京目光炯炯,道:“正好也该为穆姑娘报仇了。”
吕光轻轻嗯了一声。
是夜。
天边那个人头大的黑窟窿里不断流泄出青蓝色的气息,由风一吹,朝着无边无际的大漠中散去。而整座西秦都城,则在吕光神魂之力的笼罩下,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