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黄昏。
出了巫浪城,朝东走三百六十里,然后再向西南走二百七十里,之后便会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群山
出云山脉。
山脉中有座孤鸿峰。
此时,夕阳正好。
一缕缕夕阳余晖轻轻的洒在林间,为这座山峰点缀出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峰顶有座宫殿。
道殿。
修道者明悟经文、讲经论道的地方。
这座道殿宏伟高大,堂门大开。
正门牌匾上书:云梯。
笔法大有睥睨天下之势,两旁栏柱上是一幅楹联,左右分书:白云青峰近穹天,星罗阳雪入大道。
这时道殿前站着两个人影,一大一一老一少。
老者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就似是寿星临凡,天人降世,举手投足间,威势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畏并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神往敬仰之意。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其人却好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少年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的年纪看上去很至多只有五六岁。
可他的眼神里却流露着一种只有成年人才有的睿智与深沉。
少年的脑袋上顶着一个朝天辫,脖颈间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项圈,面红唇白,眼睛又大又圆,模样可人乖巧。
但任谁看见他,都不会将这个少年当作小孩子。
并且,他说的话,也绝不是孩童所能说出来的。
现在,他就说了这样一句简洁却又深藏杀机的话,“师父,紫霄道尊的法旨上,为何一再强调要杀死那位长生殿之主?”
老者笑了笑,道:“活的越久的人,就越害怕变数。”
少年皱眉道:“师父的意思是说,外面的那些人,还想让太虚幻境这样一成不变的循环往复下去?”
老者仰头凝望着这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云梯,沉吟半晌,却是并未回答少年的问题。他慢慢踱着步子,向殿内走去。
少年跟在其后。
进入大殿后,才看清,里面竟是一片云海。
无数片浮云缭绕在他二人的周身。
老者抬手轻轻在某朵云彩上一碰,瞬间一幅幅画面就像是走马观花般,倒映在少年眼底深处。
少年一时看得痴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画面组成了一个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云梯与他一直以来所认知的云梯,截然不同。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云彩上显现的图景,眉头皱的更紧。
云梯!
在世间修道者的心目中,它无疑是通向众神国度的阶梯。
一座白玉阶梯,直插云霄,笔直的伸向虚空,遥遥不知边际。它亘古以来就矗立在苍茫浩渺的天地之间,将天与地连为一体。
云层罅缝间漏出的日光,让云梯始终披着一层神圣洁白的纱衣。
云梯的第一阶就仿佛是这件纱衣的裙摆,将整个世界罩在其下。在这片明净的天空下,几乎每一座大山的山脚下,都有一扇门。
一扇通往云梯的石门。
在拱形大门的两侧,分别有一行刻字。
“云梯之巅,风景无限。”
“入我门下,道术无量。”
千万年以来,太虚幻境的每一个道人都曾为之疯狂过。
进入石门,登上云梯,就可以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之力,对于道派中人来说,这是他们修得神魂,位列鬼仙的绝好机会。
在上古时代,一个又一个的道人走进门中。
然而,步进石门的修道者,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世间。平静无波的云梯仿佛是个永无止境的深渊黑洞,吞噬了许多道人。
他们都去哪了?是否真的如愿以偿登临天界,得到了神通?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直到一千三百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个骑着小毛驴,后边跟着一只猴子的中年大叔,在喝了一口背上葫芦中的酒后,咂巴着嘴,仰头望着那不知通向何处的云梯,嘟囔了一句,真他妈的高。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陷入到一片浓黑之中,大地剧烈的颤动了起来,山石簌簌而落,江河宛如煮沸的热水咕咕冒泡。
顷刻间,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下,人们颤抖的跪伏在地,用满是惊恐的眼神仰望着漆黑的苍穹,而那座洁白如玉的云梯,只有在电光迸射的那一瞬间,才会显出它的本来面目。
它!
它竟是一条通天巨蟒!那座引诱着无数道人进去探寻道术神秘的云梯,居然是一条银璘闪闪的蟒蛇。
雷声轰隆,银光闪烁。
银璘蟒蛇的双眼宛如悬挂在天际的月亮,冰冷的光芒扫射在每一个诚惶诚恐的人们身上。它的眼神毫无感情,漠然而高傲,俯瞰着世间那密密麻麻犹如蚁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