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晌午时分才停歇。 白玉京倚靠着船舷,神魂念力释放出去,笼罩住一望无垠的江面,此刻寻常的阴魂鬼物,是绝对不敢进犯迷津渡口的,然则,敖炽并非普通的道人,他已是达到显形妙境的道术高手。 白玉京不得不万分谨慎。 吕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明净透亮,整个人也显现出蓬勃生机。 白玉京欣然自得,笑道:“你昨夜施展的阴神御雷术,神出鬼没,没有一点儿神念波动,这是道法中极高的一种境界,无声胜有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哪怕是求道百年的苦修者,都不一定能领悟得到。” 雨后的秋风,十分阴寒冰冷。 吕光纵目远眺,凝望着满江秋水。 白玉京伸出两根手指,神情凝重的道:“还有两天。若在这两日间,你没有生出剩下的两道魂念,你便会彻底的魂飞魄散。” 吕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皱着。 “什么?!” “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你要给自己赎身?” 船尾忽然传来老鸨子尖锐阴狠的骂声。 老鸨拽着春姑娘的三千秀发,将她拉到船头,对着她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啐骂道:“老娘我当初好心把你从乱坟岗里救出来,将你养的是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当个卖春女有什么不好?” “再敢起赎身的念头,当心我溺死你!” 老鸨牙尖嘴利的怒吼道。 春姑娘红肿的脸上立时挂满眼泪,她昂着头,毫不畏惧的与老鸨对视着,“我十三岁上船,到现在,七年了,足足七年呐,我不想再伺候那些臭男人了!” “啪!” 老鸨子的粗手又一次扇在春姑娘的脸上。 春姑娘咬紧双唇,丝丝鲜血沁出,“妈妈,好妈妈,你就放我走吧!七年来我为你赚了不少金银,足够赎身用了,我一枚铜钱都不要。” 老鸨又是一耳光甩过去,“小婊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你!” 她正要左右开弓,狠狠的惩治一下春姑娘,可她的手却已被吕光抓住。 “阿京!”老鸨怒道,“你兄弟又发疯了?” 白玉京笑了笑,竟是伸手按住了老鸨子的肩膀,“就让春姑娘走罢!反正花船上还有一位‘春姑娘’。” 李三娘看向春姑娘的眼神,显得同情而关切,她也连声劝慰老鸨,“就让春姑娘走罢!她既已起了这个念想,以后也留不得她了。” 老鸨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她认真仔细的瞧了白玉京一眼,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春姑娘娇嫩的脸庞上,大发雷霆的痛骂道:“滚!有多远,滚多远。没良心的小婊子,让你卖几年身子又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下火海、上刀山。” “滚!”老鸨暴跳如雷的说。 “谢谢你们。” 春姑娘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吕光三人勉强笑了笑。 老鸨摆摆手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走吧!” 李三娘盯着春姑娘走下花船的背影,目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艳羡,忍不住高声喊道:“春姑娘,以后记得来杏花巷找我喝酒。” 春姑娘回眸一笑。 “我不叫春姑娘,我有名字,静姝。我叫林静姝。” 说完她便哼着欢快的歌谣,蹦蹦跳跳的向白津城走去。 老鸨怔住。 李三娘也呆了一呆。 她们与这位‘春姑娘’共同生活了七载光阴,却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李三娘满脸羡慕的望着春姑娘,喃喃道:“林静姝,这名字真好听。” 白玉京轻吟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阿京,你在念什么?”李三娘奇声道。 老鸨冷哼道:“淫词艳赋,不就是上古时代男欢女爱的诗经嘛。老娘我年轻时,也读过!” 白玉京微笑不语。 他也没料到这位‘春姑娘’居然有这么一个诗意盎然、韵味颇深的名字,可想而知,她的家世也必定非同凡响。 老鸨似是猜到了白玉京的想法,皱纹满布的脸上显出一层讥诮的冷笑。 她朝江水里啐了口痰,“呸!书香门第的小姐,竟在我的花船上做了七年婊子。依我看呐,这条‘花船’才是世间最上乘、最美妙的锦绣文章。” 走了一个‘春姑娘’,花船上的生意反而变得更好了。 因为现在迷津渡口只剩下一位春姑娘。 物以稀为贵,人也大多如此。 黄昏时,林静姝却一声不响的又回来了。 老鸨子敲了敲手中的烟袋锅,啧啧道:“怎么?不去当你的贞洁烈女了?” 林静姝羞赧道:“妈妈,我错了。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时不接客,很不适应,心里空落落的。” 老鸨抽了口烟,笑道:“这才对嘛。婊子就是婊子,瞧瞧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天生就是一副当婊子的好皮囊!” 林静姝垂首道:“妈妈说的是。” 李三娘站在船尾,吃惊的看着她。 林静姝笑了笑。 “去!今夜你不能休息,给我加倍接客,把白天少挣的银钱,都挣回来。”老鸨说。 林静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是,我的好妈妈,女儿这就梳妆打扮。” 白玉京在舱底耳听得这几句话,眼眸里涌出笑意,“真是瞌睡自有枕头来。不曾想,此女竟是天下**最深之人。” 入夜。 白玉京悄悄的把林静姝拉到最底层的船舱。 林静姝仿佛全然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事,她扑哧笑道:“阿京,你也想开荤了?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白玉京的回答只有一巴掌。 啪! 林静姝捂着脸,惊骇莫名的望向他。 白玉京说:“我对那种事儿没兴趣。是我这位兄弟需要你,你若有本事让他对你动心,阿京保管你后半生有享不尽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