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煮的汤,自然是叫孟婆汤。 “孟婆汤。”孟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意,“这碗汤,能让你忘却忧愁烦恼。” 汤居然还是热的,冒着热腾腾的水气,似乎很美味可口。 吕光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汤果然很香。 “香!” 吕光诚心赞道,他从未闻过如此诱人的香味。 比女人身上的胭脂味还要香。 “喝吧,愿世人皆能喝到此汤,那么就众生平等,天下太平了。”孟婆的声音轻柔似云,仿佛夏夜哄人入睡时所吟唱的摇篮曲。 “一愿众生平等,二愿红颜长命……” 吕光轻声颂唱,神色怅惘,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望着汤碗。 夜色忽至,不知何时,皓月已游走在当空,明月也倒映在汤中。 吕光下意识的就欲要从孟婆手中接过这碗装着满天月光的汤。 月光在汤中荡漾。 “醒醒,孩子。” 孟婆粗糙如树皮的脸庞上蓦然闪过一丝惊诧之色,深邃的目光中隐隐流过一抹温柔暖意,她将手极速缩回胸前。 吕光果真从那种失神无措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天上明月高悬,院中如水银泻地,光亮如镜。 孟婆漆黑的眼珠中却迸发着犹如火焰般的炽热光芒。 “这好愿歌是谁教给你的!” 孟婆的神情很激动,碗里的汤因为她颤抖的双手而波荡出层层波纹,似乎连无垠的月光都生出皱纹,变得褶皱。 吕光神色中还带有一丝茫然,定神仔细望着那碗热汤,瞬间明白,这碗汤的香气竟可迷惑人的心神念头。 以他此刻神魂第五重的道境,这碗香气扑鼻的热汤,居然还能让自己失神片刻。 想到此处,吕光宁心收意,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反问道:“婆婆,什么好愿歌?” 孟婆垂下头,好似变成了一个扭扭捏捏的小女孩,思虑良久,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百年间,天下十九州再也无人知晓好愿歌。我知道你已见过他,他,他还好吗?” 孟婆豁然抬头,目光中露出希冀激动之色。 “他还好。”吕光只有承认,实话实说答道。 孟婆苍老的面容上立刻浮现出欢喜之色,喃喃低语:“还活着就好……” “他在哪?”孟婆追问道。 吕光面色古怪的道:“婆婆你不知道?” “我忘了。”孟婆的神色变得失落无比,“何况他也不想见我,更不会见我。” 忘了,代表曾经铭记于心过。 忘。 心亡为忘。 孟婆这般急切恳挚的想要知道云鬼的消息,可见她的心并没有死,也并不是主动要遗忘那些过去的往事。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孟婆现在的确忘记了。 世间的事情从来没有巧合,只有早已注定的契合。 孟婆竟与云鬼相识。 吕光的心情却很平静。 月光倾泻,庭院中如清澈的湖水,波光一片,梧桐树的叶子在空明澄莹的地上纵横交错,就宛如孟婆脸上那杂七杂八的皱纹。 孟婆很高兴。 夜风微动,吹拂着她身上宽大的长袍,也吹皱了她早已枯寂无波的内心。 她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见过云鬼。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吕光,面容里满是慈祥,轻声道:“孩子,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这两栋阁楼,不是人待的地方。” 在西楼旁边还有一座西楼。 只不过这间阁楼的名字确实叫做西楼。 阁楼大门上,悬挂着一块黑木牌匾。 月光照耀其上,字迹很清楚。 西楼。 楼上。 明净的月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的落在屋中。 淡淡的熏香味道令吕光精神一振,连带着体内的暗伤都似乎恢复了几分。 孟婆没有掌灯。 她的眼瞳中却散发着好似火烛般的精光。 这个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单素雅。 一桌,一床,四把木椅。 孟婆没有坐,她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她很想让吕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他与云鬼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复给自己听。 吕光坐在椅子上,他需要休息,先前他受叶好珑奋力一击,哪怕刚才在进入梧桐院之前已经把姜颜给他的那枚灵丹服下,此刻五脏六腑之内,却依旧在隐隐作痛。 小楼上宁静而祥和。 吕光的呼吸声却有些粗重急促。 孟婆的语气很温和:“你受伤了?” “是。”吕光点头。 孟婆皱眉道:“你是因为此事才被责罚的吗?” “是。” “谁伤的你?” “一个剑园弟子。”吕光答道。 “那群不成器的孽障,就只会欺凌弱者。”孟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似乎已经知道吕光只是一名外园弟子。 吕光沉默不语。 “没事,我传你气功。”孟婆眼睛眯着,很随意的说道。 吕光眼神一亮,转而想到自己早就凝聚阴神,已是一名真正的道人,真、道无法并修,他的目光顿而又暗淡下来。 “婆婆你是谁?”吕光问道。 “前任百草园,百草真人。”孟婆的回答没有任何一丝假话,她很痛快的答道。 “百草真人?”吕光眼含疑惑,仿佛有些不信。 据他所知,百草园如今的掌园门主,便被世人敬称为百草真人。 孟婆说道:“百草真人只是一个称号,并非特指某一个人,每一任掌门都被叫做百草真人,就跟靖道司的太阴真人一样。” 太阴真人。 那位靖道司司主的名号,吕光直到此时才知道。 “该我问你。”孟婆注意到吕光的目中闪过一丝冷色,她狐疑道,“你为何周身毫无灵气波动?” “气海受创。”吕光看似平静的答道,但心中却泛起滔天杀意。 孟婆闪电般的伸出一手,搭在吕光左手脉搏之上。 她闭目良久,方凝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