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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进学十(1 / 2)

已经送进宫的折子,怎么还有追回来的可能?

然而江镛还是立刻就推开桌子,如同后头有狗撵一般冲了出去。

被留在公厅里头的御史们努力憋着笑,就此议论起来。

“唉,原还听说这一位家中世代都有人在做官,按理当十分通晓礼仪才是,怎的会如此进退失度——好歹也是台谏官,这般失仪,叫旁人看了,如何得了!实在不成体统!”

“我等御史,闻风奏事,却不是信口胡诌,便似他这般无中生有,自己倒是不要面皮便算了,偏还污了同台名声!”

也有人小声问道:“只这究竟是怎的了?这事情先前还无声无息的,递进去那许多折子留中不发,外头也一点声响都不曾听到,又是太后娘家,明明是要将事情盖下来的兆头,这才多久,偏似转了个大身似的……”

众人揣度了半日,有人猜是太后贤良:毕竟这一位垂帘十余年间,为了避嫌,从来都是压着娘家,眼下虽然撤帘了,可大义灭亲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到底主犯只是个远亲,又不是亲侄杨度,转手卖了赚个名声,便宜得很。

也有人猜是天子恰才亲政,为图民心,特去求了太后,为了给那傅业治罪,怕是许了不晓得多少好处出去。

另有人道:“听闻外头虽然没什么声响传出来,那些个太学学生已是有不少欲要联名上书,便是学官们也很有意见,想来是宫中听到了音讯,不想此时出事罢?”

一干人等议论纷纷,各抒己见,谁人也说服不了谁。

因事不关己,尤其有了江镛的对比,叫他们越发轻松起来。

忽有一人插道:“江御史还不回来……也不晓得追到了不曾……”

纵是极力压着,其人的嘴角还是微微翘了起来。

另有人幸灾乐祸地答道:“怕是追不及了罢……他不是说,亲眼看着‘今日的折子已是递进宫中了’?”

大家泰半是新入御史台,同僚中不乏名门之后,可如同江镛那般眼睛长在头顶的,还要表现出来的,实在是独一份,已是犯了众怒而不自知。

眼下见他吃了大亏,虽是知道宫中十有八九不做出什么反应,然而一旦想到那江镛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一心抢着在天子面前头一个表忠心,谁成想变成了卖力自污,如此峰回路转,当真是让人看得偷笑。

***

想要笑的,自然不仅仅是御史台而已。

太学上下欢腾一片,几乎人人颂称太后贤德、天子圣明,哪怕到了先生授课的时辰,各个学斋里头依旧有些吵闹。

上课的先生却是半点也没有客气,一敲钟,就先后点了七八人起来答话,把人问得满头大汗,又叫一室学生个个胆战心惊,收了神思,复才慢慢上起课来。

那先生姓虞,乃是一名教授,素来十分严肃,此时因提到大禹治水,自然而然就扯到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他道:“前日御史台弹劾知都水监沈存中罔顾人命,强令兵士清打冰凌,致使死伤无算,就得此事,尔等各自写了文章上来,所想所思多为相似,唯有二人,并不相同。”

原来前一阵子朝中出了一桩大事,却是有人弹劾知都水监事沈存中,说他以权谋私、刚愎自用,行事刻厉云云。

自导洛通汴之后,虽然汴渠因此得以全年通航,可枯水季节往往水浅,遇得冬日,更是易冻,为此朝中特设了“打凌兵士”,顾名思义,是用来抽打冰凌,确保水道畅通无阻的。

打凌兵士从京畿各地厢军中抽调,由都水监统管,预有钱粮,然而不知为何,还是连年饥冻,死伤人数极多,除此之外,往往还不能得力。

去岁冬日极寒,汴渠冻结,冰凌堆积,伤了沿岸不少农田,百姓叫苦不迭,除此之外,因催厢军去除冰凌,累得死伤过半,不少人冻坏了手腿,只能拄拐。

这事情当时闹过一阵,给人压了下来,到得今时不知为何又让人挖了出来,特还列出历年因打凌而死伤的人数,引得天子震怒。

刑部领了皇命,查核之后,发现那主理此事的知都水监事沈存中贪墨了朝廷分拨的钱粮,虚增用度,减少兵卒,又摒弃原本规程,催促日夜行事,致使打凌兵士冻馁不已。

沈存中原本乃是都水监中的一名技术官,因通晓水利之事,在导洛通汴上头立了大功,自此平步青云,甚得重用,见是他闹出这事,朝野大哗。

太学唤作“无官御史台”并非虚言,先生们授课,哪怕是讲说经义,也常常结合实事,让学生试而析之,至于带人外出采风、探访,更是不计其数。

先生便趁着机会,叫学生就此事做一文章,不拘不限,任由发挥。

诸人各自写了,毕竟不过是新入学的外舍生,不少人才进京三两月,哪里知晓这汴渠之事,是以其中多为感慨沈存中明明一身本事,偏要佳人做贼的,另有些则是论及当要如何补偿受伤兵士,抑或如何处置沈存中。

虞先生这一厢话才出口,正顿住,忽听得外头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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