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望着后头那一名动作颇有些引人注意的黄门。
崔用臣在太皇太后手下办差多年,见过无数大场面,自是怡然不惧,而是恰到时机地将声音提得大了些,给左近的人都听得清楚。
“先皇去时,已是遣了人往秦地接那位赵昉入京,只是后头多有变故,等到其人入京之时,已是定下新皇,太皇太后怜其年幼,便令其暂居宫中,欲要等到春暖之后,再让其回去。”
崔用臣这一番话,说得分寸十足。
他没有提及任何人的不对,甚至说到赵昉时,也只道其年幼,不说其体弱。
殿中登时有些嗡然。
黄昭亮登时有些吃亏。
杨太后不知道赵昉情况,是因为在太皇太后管束之下,她同被禁足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自然无从接触外头的信息。
而黄昭亮不知道,却是因为他当真没有子孙在国子学中读书。
他世家出身,自有族学,况且便是没有族学,也会送去太学,再不济,便是各家书院,绝不会让他们去其中多是纨绔的国子学读书。
殿中其余官员也是一般。便是偶有两三人,自有子嗣在国子学中,可众人都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去问小儿学中都有谁,又是哪家的。
既然赵昉正在京中,杨太后也不再管其他人的话,立时道:“既如此,他住在哪一处宫殿?怎的就不能叫来瞧一瞧?”
崔用臣没有片刻犹豫,立时道:“因那赵昉一心向学,宫中又无读书之处,自请去了国子学中,近日雨水颇多,他怕往来不便,便在其中住宿了。”
***
国子学中,赵昉正在抄书。
此处的博士多是官员兼任,今日宫中祭天,不少人都在需要参加的名单之上,只好早早布置了功课,叫学生自行去做,又交代教习看着。
先生不在,学里早已吵翻了天,众人或拿了那弹弓出来玩,或取了那外头买的香艳杂书互相指着笑,不少还直接溜得出去,依然不知去向。
赵昉手里抄得慢腾腾的,却也没有偷懒,然而走得近了,便能瞧出他其实是在分神。
在他身旁的桌案上,张璧正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杆笔在纸上画圈。
赵昉看着是在抄书,其实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张璧身上。
明面上,是张璧把他当做弟弟在照看,可实际上,却是他学着从前哥哥对待自己那般,把对方当做弟弟在照看。
见得对方闷闷不乐地在纸上画了半日的圈,一句话也没有说,赵昉有些着急起来,便放下手中的笔,将座下椅子挪了过去,问道:“张璧,你要不要出去玩?”
赵昉原本从来不肯做这样的事情,一则他本就不招人喜欢,一旦逃学多了,引得先生不喜,日子会更难过;二则他与张璧走得极近,若是同对方一同逃学,叫那张瑚知道了,怕是不会再让自己同他弟弟来往。
然而见得张璧难过了这许多天,一直没有什么精神,他还是忍不住凑了过来。
张璧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赵昉想了想,又道:“你不是总惦记着那一个姐姐家里的鸟儿,我们不如一齐去她家看鸟吧?”
张璧的头摇得更厉害了,不高兴地吐出两个字,道:“不去。”
赵昉顿时也无招了。
他是知道张璧为什么不高兴的。
前一阵子他哥哥去管治水,张璧回回都嚷着要去新郑门看哥哥通渠,随着日子越发地近,他甚至盘算过要拉着赵昉一同溜得出去看浚川杷清淤,日日都兴高采烈的。
然而等到那浚川杷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十分的无用,又恰巧遇得巨洪,卷走了数人之后,张璧的脸上就失了光彩。
国子学中人人知道张璧的身份,不敢当面说,可在背后,少不得议论那张瑚不愧其名,行事胡乱得很,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被他撞得几回,很是教训了几个人。
然而教训毕竟是教训,张璧此时毕竟已经懂事,听得旁人言语,又见得有人评判,再兼自己也聪明,多多少少也能做到明辨是非。
只是谁人又愿意承认,自己最亲近的亲人,果真是个胡乱行事的无能之辈呢?
赵昉也不知道应当要怎么安慰,选来选去,选了最笨的办法,直接道:“世间哪有时时都做得好的人?先生不是说,人如潮水,有起有落?大舅爷虽然此次没有大功,却也很辛苦,况且他原本在赣州做得许多功劳,又不是旁人瞎说的。”
他不说这话还罢,说了这话,张璧更不高兴了,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子,瞪了他一眼。
赵昉无所适从,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盲目地连连道歉。
张璧郁郁地道:“同你其实没有关系……上回我们出得外头玩,在西街上头听人说了话,你还记得吗?”
自来京之后,为数不多的趣事,都是同张璧在一起时才有的,赵昉如何会不记得,便道:“可是那个卖白蜡的商人?”
张璧蔫蔫地道:“他说我爹捡现成的都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