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爽笑道:“自然是李家与县官熟,他在家在此处做了许久生意,便是不能同知县说上话,在其余县官、巡铺面前,多少也有几分薄面。”
季清菱又问:“若是换做狱卒呢?”
却是秋月回道:“不好说,两家怕是都与狱卒有些关系,听得今日旁人闲话,那陈四渠是好汉出身,身旁还跟着不少混子,几十年来,已经全跟在祥符县中找饭吃,更有许多在市井中混迹,还把陈四渠认作兄弟,都说做老鼠的同猫最相熟,陈家人便是同狱卒不熟,同其余衙役当也有交情。”
季清菱便道:“若当真能只手遮天,在狱中将那陈四渠杀了自然是好,又无什么后患,往上头报一个瘐死,叫家人来收尸,便能做得干干净净——可仔细一想,李家当时如何有这样的能耐?”
“当日李程韦已是掌家,他年岁几何,又管了几载?”
秋爽估摸着说了。
季清菱又道:“当年祥符县的知县在此处任官几载?从前可与李程韦相识?”
这却是秋爽不知道的了,她摇了摇头,表示答不上来。
季清菱道:“祥符乃是大县,当年的知县姓邓,唤作邓景闻,本是漳州人,在京中并无亲友,头一次调任回京便到了祥符县。他为人圆滑识趣,做官数十年,虽说未曾考功上等,却也从未出过大错,在这天子脚下,许多人盯着,又是初来乍到,行事如何会不小心?”
“李程韦其时年少,接手家中生意不过几年而已,又只做着布匹买卖,人脉算不上广,区区一个富贾,还不值得那一位邓知县去理会。”
“从来有一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邓知县想要动牢中犯人,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办,他叫人寻了狱官,狱官又要去找牢头,牢头转给狱卒——你算一算,这当中要转多少人,但凡有一处疏漏,便会走漏风声,何况他才到祥符县不久,若是被胥吏抓住了把柄,岂非得不偿失?”
“李家虽说在这祥符县中开了多年的铺子,可当年的人早已不在,只有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李程韦,如何比得了亲在当地,能说动耄老作保的陈家?李家便是想要贿赂狱卒,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找得到合适的路途。”
季清菱说到此处,见秋爽一张脸都有些发灰,也有些于心不忍,复又话音一转,道:“当然,也不是全无可能买通狱卒,只是这样的杀人之法,却不是狱卒会使出来的。”
她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风府穴在何处?”
秋爽道:“不是在颈后?”
季清菱笑指着一旁的秋露,对秋爽道:“此处便有活人,你去试一试,把那风府穴寻出来。”
秋露也觉得好玩,笑嘻嘻地将头一低,一手扶着颈后发际的地方,把一个后颈露得出来。
秋爽跟着李程韦的案子多时,此时听得季清菱一说,脑子里琢磨一回,竟是还记得风府穴乃是在人体发际正中直上一寸,登时踌躇满志地撩起袖子凑过头去,伸出手指,正要比对,却见秋露后颈发际相交处乃是一片半圆,欲要找其中点,哪里容易。
等到勉强寻了地方,她也不敢确定,只好取了盒胭脂,用手挑开秋露的头发,沾手点了一颗红点上去,复才犹犹豫豫地对着季清菱问道:“夫人,这风府穴有多大,若是扎得偏了,可还有用,能不能死人的?”
下头秋露已是“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抚着头站直了道:“你个草头大夫,没找着地方就给我乱点,小心我去衙门告你庸医误人!”
季清菱也笑道:“认穴乃是门大学问,我看书上说,纵然是一般高矮胖瘦,穴位也未必都在一处,所谓“直上一寸”,并非尺度一寸,《灵枢》上是以病者拇指指节横度为一寸,《太平圣惠方》则以中指第二节横纹相去为一寸,至于大小,照旧也是各人不同。”
秋月若有所思道:“怨不得大夫来给扎针,都要边扎边问。”
“是了。”季清菱点了点头,“脑后全是穴位,风府上头有玉枕,下边是哑门,又有天柱、风池好几个挨得极近,稍微不小心扎得错了,便不是那陈四渠死时的症状,这样的精细活,如若当真是李程韦指使,以他的性子,又如何会交给几个不熟的衙役去做?”
秋爽听得脑壳直疼,道:“牢里也杀不得,家里也杀不得,那陈四渠究竟是在哪一处被杀的?总不能那针是他自己扎进去的罢?”
“倒也未必。”季清菱低头看了一眼杜檀之送来的信件,轻声道:“我看这推吏的问询,并不十分详细,想来其中必有不尽之处,大牢之中进出都有人盯着,并不方便,倒是那陈四渠回家之后,到底是民宅,又是一族人住在一处,只要有心,总能寻到机会。”
她抬起头来,见三个小丫头俱是一脸的愁容,便笑着安慰道:“姜知县也是亲民官出身,还有杜官人在一旁看着,等他们腾出手来,再细细审一回,当是就晓得问题出在哪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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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祥符县衙中的推吏虽说反复问询,知县姜成德更是先后又开了两回堂,却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