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灯笼,代表奉诏的乃是一人。
今夜除却孙兆和,宫中并没有宣召任何人。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旁的,两条腿几乎要跑成四条腿,急忙回了文德殿。
“太后!”躬身立在张太后面前,崔用臣的面上全是焦急之色,他想也不用想,一番言辞便脱口而出,“孙奉药已是入宫,他年事已高,臣忧心他行走不快,着人抬了长竹椅去接应,而今虽说人还未到,可济王殿下怕是吃错了东西,总要服药,臣请着药房将常用的药丸并解毒药材先行取些过来待用,便是能省一刻功夫也好。”
张太后早已等得十分不耐烦,虽说十分恼火,幸而此时听了确切答复,又见对方还算想得周全,便也没有怎的责怪,只点一点头,放他过了,又另遣人去接应孙兆和,吩咐其在路上将赵颙的症状说个清楚,好要节省时间。
果然有了崔用臣派去的长竹椅,孙兆和很快到了地方。
他一进殿,只来得及同张太后并赵铎匆匆行了个礼,便自拖着木箱子跪坐在了赵颙的面前,先望闻切一回,手中则是取了银针在找穴位,头也不抬地问道:“喂了催吐的药吗?”
夜晚被安排在宫中轮值的,自然不会是什么老医官,不过能入太医院,医术未必顶尖,医理却一定高明,此时听得孙兆和问话,打头的那一个便回道:“喂了有两盏茶功夫了,也扎了几处催吐的大穴,只是不知为何,到得现在还不曾……”
医官话才说到一半,忽觉手下压着的地方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原是赵颙手脚正大力乱抖,其人眼睛虽然还未睁开,可那架势,分明欲要翻身。
赵颙身上扎满了银针,又兼神志不清,若是不小心错了位,扎出血还是小事,扎坏了人,那就真是要命了。
他唬了一跳,连忙吩咐另外两人道:“仔细按住了!”
因觉手下力道不对,他忙又叫了一旁的黄门道:“快来按着殿下的腰!”
两个黄门连忙蹲了过来,手还未伸出,赵颙已经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即便文德殿极大,呕吐物酸臭的味道还是很快散了开来。
孙兆和皱着眉头凑了过去,见地上乌糟糟一片,却是勉强还能看出吃食的形状,顿时松了口气。
他蹲在地上认真分辨一回,也不去问另几个医官,自家便站了起来,走到张太后面前禀道:“启禀太后,看殿下这症状,怕是误食了断肠花,只是单凭症状,臣却不敢断言。”
他小心地斟酌一会用词,又道:“那断肠花与断肠草同名,花叶、枝干渗出的白汁都有剧毒,人食之少则上吐下泻,昏迷不醒,似发癫痫,多则致命。”
“这毒物有苦涩麻味,生在广南、琼海,银器遇之不会变色,可若是将白醋滴入,遇之却是立时变黑,还请太后将今日殿下吃过的东西拿来盘查,查得确实,臣才好对症下药。”
宫中自膳房端出的东西,每顿俱有留出部分存底,务要存放一日,以备后来查验。
自赵颙毒发之后,不消人提醒,张太后早有下令将日间吃食封存验看,只是不曾查出什么毛病而已。此时听得孙兆和如是说,又有了查验之法,崔用臣即时领命带着人大步行了出去。
张太后见儿子躺在地上,手脚抽搐,口鼻流涎,实在是又着急,又心焦,也懒得再废话,忙问孙兆和问道:“我儿救不救得回来?”
这样的问题,孙兆和如何好答,只得回道:“而今毒物未能确定,臣不敢妄言,只是济王殿下福人自有天象……”
他口中一面说,手上跟着行礼,一个不经意,半幅袖子就滑到了地上。
张太后这才注意到对面人身上穿的孝服下首处也拖在地上,肩膀、袖子、腰腹几处,无一处合身,简直像是八岁小儿套了十岁哥哥的衣裳,怎么瞧怎么奇怪,再往上看,孙兆和头戴斜巾,一头白发正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已是在地上洇出了一小块水迹。
她吃了一惊,问道:“你这是从何处来的?路上是下了大雨不成?”说着转头欲要寻去宣召的黄门来问话,这才发现先前派出去的,此时竟是一个都未有见到。
孙兆和其实一肚子状要告,他险些命丧途中,幸而得了顾延章搭救,才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身上的衣裳尽湿,回家再取已是来不及,便不仅借了对方的衣裳,索性连马匹一同借了。
当时前往宣召他的内侍原本有三名,其中有两人重伤,早已动弹不得,却有一个小黄门勉强能办差,孙兆和也等不及京都府衙的官差到,便跟着那小黄门一同先行进了宫。
此时听得张太后问话,他如何不想实话实说,只是赵颙生死未卜,却也不敢先将自己的事情放在前头,便道:“臣路上被人袭击,幸而得了提点刑狱司的顾副使搭救,已是报了京都府衙,现下还不知晓是怎的回事……”
他三两句简单把路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又道:“还是殿下身体要紧,臣去瞧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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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用臣回来得倒是不慢,他领着一个小黄门进了殿,当先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