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几个副将一般在广南征战过数年,他对邕州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可这并不妨碍他将几次对战的情况全数摆出来,一样一样地对比。
比到最后,唯一决定战力的,只剩下一样——马匹。
骑兵之威,当日王弥远带着兵士出城,杀得交趾屁滚尿流的时候,顾延章心中已是有了谱,此时不过确定了这个结论而已。
他骑兵之事提了出来,众将皆是十分吃惊。
广南西路多山多岭,向来南征,几乎都没有想过要靠骑兵,毕竟骑兵多要在平原处才好施展。
然而听得顾延章的分析之后,诸人却又不得不承认,以邕州附近的地形,完全可以发挥骑兵之能。
然而虽说眼下众人都肯定了骑兵的奇效,可邕州城中养来驮东西的滇马与肉马虽然不少,军马却只有寥寥数百而已,想要抗敌,实在难成气候。
既是没有气候,那便创造气候。
顾延章是随军转运,沿途南下时对各州各城的兵卒、粮秣、军械、马匹情况都了熟于心。
潭州的两千余匹战马乃是河西军马,要过了春才会送往京城。
陈灏带兵南下,有便宜行事之权,征发潭州的两千兵马,名正言顺。
只要有两千河西马在,能用骑兵阵上冲杀,更是在交趾单兵战力不高的情况下,已是足以扭转一场战争的局势,虽然未必能战胜交趾,可想要暂时逼得他们不敢妄动,却是并不困难。
顾延章衡量了邕州城内与交趾营中的情况,很快拿出了今次行动的雏形。
数回吊着大篮子下城,并非是为了骗取交趾的箭矢——自然,这一点附带的好处,邕州城中也并不十分嫌弃——更多的却是为了麻痹李富宰等人的警惕之心。
等到交趾帐中对邕州城半夜的动静再不紧张之后,就有了今晚王弥远的行动。
把马匹与精兵通过竹篮吊得下去,两处城门皆有置兵。
王弥远此处带的兵卒最多,特意冲着交趾大营而去,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交贼的注意力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手持陈灏军令与调令的信使。
在王弥远于交趾营中大闹的时候,南门外的信使早已在数十骑兵的护送下,像潭州狂奔而去。
今夜这一战,最要紧的信已经送出去,城中只要再守上大半个月,便能等到生力军的到来。
而王弥远在交趾营中的大胜,不但打击了对方的士气,提升了邕州守城军的士气,同时也让满城都知道了骑兵的威力。
既是要群策群力,既是要满城上下一齐抗敌,那便要尽可能地鼓舞士气。
哪怕是州衙之中,也有不少官员觉得也许这一回很难等到援兵,既是如此,倒不如自救。
让人人知道,虽然等不到朝中援兵,可城中却不是无法可施,才是最最重要的。
只要城中士气不落,先撑到潭州骑兵抵达,不管两千骑兵是否能打得退交趾,撑过这一时,内外相应,再等朝中援兵,便不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了。
因得城中百姓早有准备,听得城门处的兵卒欢呼,不但没被吓到,反而都是松了一口气。
而城门之下一片欢呼,那声音远远传到城外,更是传到了交趾营帐之中。
交趾营中本已哀声一片,听得邕州城中的欢呼,更是士气更为低落。
王弥远那三百骑兵的冲杀,其实最多也就杀了不到千人而已,然而最后清点出来营中伤亡的人数,竟是已经超过了五千,这还是排除了不少互相踩踏出来的轻伤而得出的数字。
王弥远带着兵卒在交趾帐中踩踏杀敌,见得哪一处有光,便向哪一处杀去。营中见得如此,不敢举火把照明,唯恐引来那个杀神。
没有没有照明,什么也看不清,交趾兵们自然更为慌乱,常常几队人马遇得,还未来得及确认对方是谁,已是自己乱砍乱杀起来。
而最后那三百骑兵冲得出营,骑兵碾压而过,则是踩死了近百兵卒,数百人被踩上,而今在帐中,只要轻轻一碰,便是连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