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午夜十二点以后, 博物馆里已经没有了人。黑漆漆的空间里, 隔着老远才亮着一点灯火, 走廊两壁的展柜中珍贵文物沉淀下的历史气息莫名被那点遥远的灯火汇成了一点阴森森的鬼气,走在这样的环境里真让人觉得那点灯光亮了还不如不亮。
不知放在哪个展区的巨大座钟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秒针转动的机械声恒定出了时间流逝的轨迹。
“咔哒。”
座钟的时针走过了第三刻度。
凌晨三点,逢魔之时。
“铮。”
东区正中的玻璃展柜, 某把名为玄象的琵琶琴弦微微一颤。几声无规律的琴弦颤动, 好像有某位大师随手试了一下琵琶的音色。然后,一连串流畅优美的琴音如泉水般穿过玻璃柜门流淌而出,在寂静中悠悠回响,余音绕梁,夜色里传出了很远。
原本安静如平湖的博物馆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波纹,几个举着手电筒四处巡逻的保安路过东区时, 脚步顿住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中一个回头问身边的人,他手里的手电四处照了照,直筒灯光下, 承载着历史的文物们从黑暗中一一浮现出来和他沉默地对视。保安不禁打了个寒颤,拿着手电的手有些抖。
他旁边的人迟疑了几秒, 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 听到有人在弹琴?”
几个人面面相觑, 几道手电筒灯光汇集到长长的走廊里。灯光的尽头, 走道口的黑暗凝聚得像一团浓墨, 稍不注意就会将人吞噬进去。
《东京博物馆夜半响起琴声,是闹鬼还是人为?》
“连东京日报都开始刊登这种不知所云的新闻了,我国媒体人的素质江河日下啊,真让人担忧。”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好看的手懒洋洋地搭在报纸边缘,手指在吧台上随意地敲了两下。报纸正中央的配图上,精致华美的琵琶安静地陈列在玻璃展柜里,博物馆的灯光从右上方斜斜洒下,纤细的琴弦隐没在半明半昧之间。布局考究,构图满分,放在报纸上简直有点浪费了。
“你最近很闲吗,忍足君。”站在吧台后的人擦着一只玻璃杯,几缕碎发顺着鬓边不经意地垂下,金发青年头都没抬,“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这里还没有开门。”
“哎呀,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我还要等HOMRA开门了才能进来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忍足君你好像不是我们吠舞罗的人?”
“盖戳的话还是算了吧,我怕疼。”
“细皮嫩肉的大少爷。”
“你跟我说这样的话不亏心吗?”
大厅里的空调“滋滋”作响,从拉开的玻璃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被室内的冷气中和,落到人身上暖洋洋的。落地窗前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感动的学习氛围,带着一书包作业来了HOMRA的泽田少年趴在酒桌改成的课桌上白着脸咬笔头,目光将近呆滞。连着赶了好几天作业,他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抓成了个鸟巢,整个人灵魂都升华了,距离升天只差一步。
一圈小伙伴热情洋溢地聚集在他周围,不断地给他加油打气递饮料。
“加油,泽田小弟!”
“这个题应该这样做吧?”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这样个毛线,你公式都用错了!你真的高中毕业了吗?!”
“诶诶诶?这个不是X吗?”
“……四十七加三十五等于多少来着?”
“八十……三?”
“啊啊啊,你们都别说话了啊!!!”
……
嗯,以及不断给他添乱。
坐在吧台旁边的忍足隆一远远看着这个方向简直像在看稀奇。端端正正地穿着圆领T恤卡其色短裤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的泽田纲吉,一看就是那种软软糯糯特别听话的乖小孩,坐在一群手上耳朵上挂着亮闪闪的手链耳钉气质张扬到嚣张的不良少年中间,简直像是一群嗷嗷叫的狼崽子中坐了一只吉娃娃,画风简直清奇。
估计狼崽子们自己也觉得挺新奇的,时不时地就上爪子撩拨一下吉娃娃,最后被撩拨得快要发毛的吉娃娃少年抓狂地一声大吼,吠舞罗的狼崽子们终于乖乖地闭嘴了。
“这小孩居然还真的跟你们混一起了。”
“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都有问题吧。”,因为根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老实说最开始草薙出云告诉忍足隆一这个叫泽田纲吉的小孩子加入了吠舞罗的时候,忍足隆一压根是当他开玩笑的。就算一群嗜血的狼群偶尔看着稀奇拉了只幼犬入伙,但是狼群的生存方式根本不是从小被宠大的宠物犬能够接受的。其实忍足隆一一直觉得吠舞罗的人的思维方式,能够跟得上的都不算正常人。
所以这压根不符合逻辑嘛。
然而赤王殿下做事从来不跟他讲逻辑,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氏族在让人抓狂这一点上,德行维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