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丫头,也真不知羞!
林老夫人嘴角带出一丝笑来,
不过,这也是因着她还小,再过几年你让她说,估计也会含羞带臊。
过几年...过几年啊!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微湿,也不知自己过几年还能不能见着小暖儿,听一听她的娇声憨语!
她紧了紧怀里的小丫头,心里越发不舍,可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叹息:
“你啊你!”
林老夫人又摸了摸林暖暖的辫子,理了理,说道:
“往后可不许说这些!”
林暖暖忙点了点头,若不是为了哄她高兴,自己怎么能说那话儿。
林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她故意虎着脸,想要再训诫一番,却在见着林暖暖那双清澈的杏眸时,又憋了回去。
小丫头的眼睛在笑,可是亲手一手带大的曾孙女儿,她的一颦一笑,又怎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那样的依恋、不舍、强颜欢笑,还有眼中与她年纪不符的苍凉,俱都透过这双眸子直抵林老夫人心底。
自己也是历经了风风雨雨,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要忍受别离,忍受这骨肉分离!
是命吧!
林老夫人的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那个窦氏真狠啊,这一招于自己无异于刮骨割肉!
“老祖宗!”
林暖暖眼看着林老夫人的面色愈发阴沉,连唤了几声,都未见林老夫人应她,心里有些发急,生怕带起她的心悸之症。
可是,离别在即,不由得人不伤怀,说什么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说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些勉励的话、励志的诗,面对亲人的眼泪都是苍白无力...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前头的路,心中的坎儿,那一道道伤痕,也唯有自己走,自己过,自己舔舐,自己慢慢疗伤....
林暖暖也不舒坦,强颜欢笑已是极限,
就在林暖暖酸楚不已之时,林老夫人也从回过神来,她本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没事,没事!”
林暖暖看着这位耄耋老人手上的斑斑点点,岁月刻着的狗狗呵呵呵,不由悲从中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咧起嘴角,强笑着:
“曾祖母,您还没有听我唱过曲儿吧?”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应和着避过了方才那话儿,知道小丫头这是不想提那事儿。
林暖暖未说,林老夫人却心中有数,自家小暖暖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找过了林鹏这些事儿,她若想知道,又怎么能不懂?
林鹏...
林老夫人的眼眸微闪,她按捺住心中的思绪,不去想它,小丫头从前一直宽慰自己那话儿说的好,难得糊涂,
是了,自己糊涂了多年,如今还是继续装下去吧!
“小暖儿给老祖宗来一曲儿吧!”
林老夫人笑着打趣儿,
“你弄的那折子戏,那孙猴子,我是没看几回,倒都便宜了姜郡王妃,你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的话一出,到让自诩“厚颜”的林小县主,俏脸一热,脑中倏然出现一句“女大不中留,胳膊肘都是往外拐”...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这是被徐思远和薛明睿两人扯得都有些魔怔了。
她忙敛住心神,从林老夫人的怀中退出,浅笑着对林老夫人作了个揖,绵言细语地说道:
“我先给老祖宗讲个故事,话说从前有个小女娘,她最羡别人家父慈子孝、骨肉亲伦,本以为自己注定要孤苦伶仃,却不料上苍厚爱,让这个小女娘有爹疼娘爱,祖父祖母也俱都将她捧在掌心,最最要紧的是,无论出了何事,小女娘的老祖宗都将她放在了首位,
这个小女娘觉得,自己此生活得真值,真是没有虚度,她觉得自己纵使受了些许磋磨,那也不过是因着福气过盛,要磨砺一番罢了,所以,这个小女娘很知足,很知足...”
终于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林暖暖只觉得此时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林暖暖笑看向林老夫人,眨了眨眼睛:
“小女娘如今又遇着了一个坎儿,也不知她的老祖宗能否陪着,她所求不多,只求老祖宗等她回来!”
“好,好,好!”
林老夫人眼里早已含着泪花,动容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人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矍铄非常,一扫身上的萎靡之气。
“嗯!”
林暖暖也点了点了头,只心内默默念道:
老祖宗,等我回来!
眼看着林老夫人面上带笑,眼中含泪,林暖暖也轻启樱桃唇,莺声沥语:
“东风举杯持酒祝,花好却愁春去处,碧波流淌行舟停平芜,旧时也曾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