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上层之中,对于金春秋之死,到底是如何看法? 是心安理得,还是兔死狐悲?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极有可能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就如同眼前的金法敏,其心中或许已然对家族产生了怨怼之意,充满了愤怒! 然而善德女王却不知应当如何处理,才能将这个隐忧解决掉…… 看着善德女王沉吟不语,金法敏眼中掠过失望之色,顿首道:“是微臣莽撞,令陛下为难了……微臣告退。” 说罢,站起身。 善德女王依旧沉默不言,金胜曼欲言又止,却已经看到金法敏脚步坚定的走出营帐。 出了营帐,金法敏站住脚步,仰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金城的城墙,心中既是悲凉,又是愤怒。 父亲固然求仁得仁,甘愿为家族奉献生命,但是家族中那些人就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么?自己甚至并未有过多的要求,亦非让家族为父亲昭雪,只不过是葬入祖茔,神位可以供奉在宗庙而已。 如此固然可能会引起外界的猜疑,然而这等程度的猜疑又算得了什么? 你都将国祚拱手献于大唐了,金氏一族再非新罗之主,非得抱着一个清白的名声有什么用? 难不成还希望能够卷土重来? 金法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想了想,抬脚向着房俊的营帐走去。 倒得门前,对卫兵拱手道:“劳烦通禀一声,鄙人求见侯爷。” 门前的卫兵皆乃房俊部曲,自是认得金法敏,知道这位金氏子弟与自家侯爷关系甚好,不敢怠慢,道:“公子稍候,某这就入内禀告。” 金法敏客气道:“多谢。” 那部曲转身入内,不久回转,替他掀起门帘,道:“侯爷有请。” 金法敏拱拱手,抬脚进入营帐。 营帐内,房俊正与苏定方站在墙壁上的一幅舆图之前,低声商议着什么,时不时在舆图上比比划划。 金法敏走上前去,在房俊身后站定,拱手施礼道:“在下见过侯爷。” 房俊停止了与苏定方的交谈,回身看着金法敏,温言道:“令尊的丧事操办得如何?若是有何为难之处,但请直言无妨。吾与令尊素有交情,本该前去府上吊唁,只是身在军营,皇命在身,未敢徇私,还望金兄海涵。” 金法敏忙道:“侯爷说得哪里话?您能有这份心意,家父即便于九泉之下,亦足感快慰。” 房俊扯着他的手,到一旁的书案便坐下,命人奉上热茶,问道:“金兄热孝在身,却前来求见于吾,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妨直言,若是吾能帮得上忙,绝不推辞。” 金法敏捧着茶杯,整个人都暖了一下,不过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定方,犹豫一下。 苏定方一愣,连忙起身:“某先出去,你们慢慢谈……” 房俊摆摆手,道:“大都督不必。” 而后笑看着金法敏,道:“大都督乃是正人君子,更与吾无话不谈,无论何时,金兄但讲无妨。” 苏定方心中一暖,看向金法敏,若是金法敏坚持,他自是不会继续留下,他可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爱好…… 金法敏起身,冲着苏定方作揖,苦笑道:“非是有何机密之事,害怕大都督外泄,实在是在下觉得有失颜面,难以启齿,还望大都督见谅。” 苏定方亦是还礼,连道无妨。 待到重新坐下,金法敏苦笑一声,道:“其实今日在下前来,乃是为了求见陛下……” 便将刚刚求见善德女王之事说了,对于要求善德女王准许其父葬入祖茔、神灵供奉于宗庙之事,亦是毫不隐瞒。 房俊与苏定方听着,尽皆默然。 这等事,实在非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置喙,人家都是金氏一族的子弟,如何取舍,自有章程。 不过在房俊看来,这件事并无对错。 金春秋求仁得仁,以一死替家族抗下所有罪责骂名,算得上壮烈,善德女王若是答允金法敏之请求,搞不好金春秋就得白死;而金法敏身为人子,为其父之身后名着想,希望能够葬入祖茔,亦是合情合理……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在于此。 将事情先后讲完,金法敏道:“在下非是前来寻求侯爷的支持,此乃家事,不敢让侯爷费心。在下只是想要问一问……” 说着,他看着房俊,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才道:“家族对家父不公,在下已然决定,待到家父丧事料理妥当,便告罪于宗庙,自此于家族断绝关系……自此以后,非是金氏子弟,不知侯爷当初的承诺,是否已然有效?” 问出这句话,心中着实有些忐忑。 以前他是金氏王族的子弟,且血缘乃是皇族嫡支血脉,只因其祖父获罪被消除王爵,由“圣骨”降为“真骨”,不复继承王位之资格,但是族内的地位,绝对不低。 房俊举荐他进入大唐崇文馆学习,或许只是为了拉拢金氏一族,一旦他失去了金氏子弟的身份,恐怕房俊便不会费尽心思的给予他进入崇文馆的机会…… 但是对于一个新罗有志青年来说,能够进入大唐崇文馆,那几乎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岂会愿意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