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穆元佐引领着一众苏州署官引颈远望,心中却着实有些忐忑。 他自是深知房玄龄之为人,淡泊名利温润如玉,即便是以前担任宰辅之首都未曾时不时的摆架子,现在已然致仕,怕是更不会热衷这等迎来送往假意应酬的场面。 若是心中厌恶,甚至极有可能自江面上淡然而过…… 可穆元佐也无奈,他是不得不率领属下官员来此,希望能够借助房玄龄的名头震一震这些手下的油滑官吏。 自从房俊回到长安之后,江南士族渐渐忘了当日顾氏满门的鲜血,凭借着深及社会各个阶层的根脉,颇有一种卷土重来重振威风的架势。而江南士族子弟遍及府衙内外城里乡间,不用他们则必然政务陷入瘫痪,娴熟的处理事务的能力和经验是寒门子弟所不具备的,而用他们,就必须要承受胁迫。 在这样下去,说不得哪天这些江南士族就能搞出一些事情,将他这个苏州刺史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远在长安的房俊支持力度有限,皇家水师的精力大多凝聚在海外,也没有权力参与到苏州刺史府的权力争斗之中,这使得穆元佐不得不兵行险招,希望借助房玄龄的威势来压制逐渐崛起的江南士族…… 穆元佐愁眉不展,站在伞下,愣愣的望着远处江面上那不断驶近的船只,任由雨丝在面前飘飘忽忽,倍显凄凉。 蓦然,他的双眼瞬间瞪大…… 正在江心顺着水流飞速前进的船队缓缓降下洁白的风帆,整支船队的速度陡然慢下来,然后慢慢向着码头这边靠过来。 穆元佐一颗心差点欢喜的蹦出来,双手紧紧的攥住,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故作淡然道:“大家都准备好,虽然本官与房驸马交情素来亲厚,房相亦将本官视为晚辈,可吾等代表的乃是苏州所有官吏百姓,万万不可缺了礼数乱了规矩,都打起精神来!谁若是乱说话惹得房相不满,休怪本官跟你不讲情面!” 以这一番话语气严肃神情凝重,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总算将自己刺史的威风又抖起来了…… 身后一众苏州当地的官员齐齐也应了一声,却各个面色诡异。 房相视你为晚辈? 呵呵,你这家伙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你在武德年间便出仕为官,年岁更是只比房玄龄小了三五岁而已,居然就成了晚辈…… 摧眉折腰,气节全无,无耻之尤。 大家腹诽之中,大船缓缓靠上码头,穆元佐领着众人快步上前。 船上自由水手亲兵搭好了跳板,房玄龄一袭常服气质儒雅,自跳板上下船来到码头,双手扶起上前来大礼参拜的穆元佐,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埋怨道:“穆刺史这是何必?老夫已然致仕,再也非是以往的宰辅,尔等这般仪仗规格,实在是让老夫受宠若惊啊。” 穆元佐道:“房相说的哪里话?您为陛下、为大唐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这些功绩,吾等官员、天下百姓尽皆放在心中。纵然致仕,可您永远都是大唐的宰辅,永远都是百姓心中的房相,永远都是吾等官员崇敬的楷模!今日您途径苏州,府衙上下官吏候在此处,只为领略房相之风采,以表达吾等崇慕之心。” 身后的一众署官听着这话儿,眼皮一阵乱跳。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卑职见过房相,家父闻听您老今日途经海虞镇,想要请您去家中赴宴……” “职下这边有礼,久慕房相之风采,今日得见,不愧平生矣!” “家祖昔日曾与房相同殿为臣,后告老还乡,时常在吾等晚辈面前昂扬房相之品德,言及您乃是当世第一君子,晚辈昨夜一宿未睡,激动亢奋,难以自抑……” …… 好吧,既然刺史都不要脸了,吾等还要它干嘛? 不就是歌功颂德标榜吹捧么? 咱们也会…… 一句比一句肉麻的话语在码头上响彻一片,弄得见惯大风大浪的房玄龄都无比尴尬。 当着房玄龄的面,谁不想留下个好印象? 就算是致仕告老,可房玄龄依旧是房玄龄,没人敢质疑他在皇帝面前的影响力。 纵然与房俊素有积怨,恨不得那棒槌最好被皇帝一撸到底充军发配,可是大家对于房俊的雷霆手段也真是吓怕了,哪怕以后注定要跟房俊当面锣对面鼓的斗上一斗,现在能在房玄龄面前留个眼缘,说不得某一日求上门去也能多一番说辞…… 说到底,纵使房玄龄致仕告老已然不再是当朝首辅,手中不在握有执掌乾坤的权力,但是其影响力却并未消退,依然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佬,依然是陛下面前的肱骨。 房玄龄做了一辈子官,当了十数载的首辅,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不知凡几,脸上带着温润儒雅的微笑,对着众人一一点头示意,目光所及之处,使人觉得似乎自己有别于旁人,受到了重点优待…… 每一个优秀的政治人物,天然就是一位卓越的演员。 一时间码头上气氛融融,即便是漫天飘飞的雨丝,似乎也只是为了应景儿而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半点没有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萧瑟凄冷。 寒暄一阵,房玄龄给穆元佐这位自家儿子盟友站班力挺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