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燕去燕归,弹指几年间已过去。
鱼幼薇做梦也没有想到温庭筠又会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唤她慧兰。几年里,梦里脑子里记忆里都出现过一个他,但终究是虚影。
最初的时候,夜夜梦中与他相遇,问他为何不愿回复只言片语,梦醒时总会泪沾枕边巾。后来她学会长大了,学会放下。学会了这长安诗会里的交际,学会了酌酒吟诗好不快活。脑海里他出现的次数渐渐变少,到最后仅是诗会中提及起他的名字,才会去细想这个师傅在襄阳过得如何。
温庭筠也不曾想过再回到这个旧地,再见到旧人。他俩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各生安好,互不打扰。可如今新皇初立,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时候改革朝廷结构的时候了。虽然在诗情上温庭筠声名远播,但由于他好讥刺权贵,多次触犯忌讳,被当时很多权贵所排挤。如今刚好是一个机遇,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得不再回到长安,不得不再面对自己的这个徒弟。
鱼幼薇看着面前这个鲜活的温庭筠,纵使因几年的感情沉淀她已放下,终究还是按不住她萌动的心,心下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强忍住眼圈泛起的雾气,挤出一个看似正常的笑容。
“师傅,你回来了。“
“恩,你过得好么?
好,怎会不好,好到已经忘却了他。
二人简单询问过后,还如当初那般坐于院中杏树下,吃酒赏月。他们互相谈起这些年各自的生活,像是要将这些年未通的信件,全部说完一样。
自温庭筠归来那日,初见鱼幼薇,便觉如今的鱼幼薇不再是当年离开时的稚嫩的黄毛丫头了,样貌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动人。因着二人不时小聚,温庭筠自是见识到不少文人士子用着交流诗情的由头上门拜访,以观芳颜。由于自己在院中,鱼幼薇便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们一一打发。
今日二人饮酒到半夜,鱼幼薇已醉眼蒙眬,手握拳头支着脑袋,看着举酒畅饮的温庭筠。眼神因酒精的侵蚀而迷离,乌丝随意的搭在肩上,别有一番妩媚。
这几日以来他们所谈之事无关风月,不过就是文辞义理和襄阳的风物罢了。有时温庭筠借着酒劲,将朝廷政局之事一一倾诉,大有郁郁之色。
鱼幼薇听着师傅的愤懑不平之气,不觉同情,竟生出了些许羡慕。羡慕身为男子可以入朝为官,谈天下之政事。而自己身为女子即便再有才情与抱负,也只能局限于深闺之中。纵当朝曾有女子当官先例,但像自己这等身份是万万所攀及不上的。心中不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温庭筠放下手中的酒杯“三日后我去城南崇贞观游览,慧兰可有意同去?”
鱼幼薇努力直了直因醉酒而晃动的身子“正巧那日我也无事,困在院中自是烦闷,还不如与师傅一同游览一番,增点见识。”
二人说定此事,3日后温庭筠驾马车来接上鱼幼薇后,立刻向城南的崇贞观跑去。
正逢阳春三月,杨柳依依,城南的春光更是盛于城内。二人就路途上的景色在车内吟诗作对,谈到尽兴之时,对视相笑好不快活。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城南的崇贞观。
此时正巧碰上一群新科进土来观游览。鱼幼薇刚从马车里探出头,远远的看着一群人围在崇贞观的一堵墙上,心中大感疑惑。于是低头问已经下了马车的温庭筠:“这些人都聚在那里做什么?”
温庭筠下车时并未注意,待听了她的疑问,转头眯眼望去,果然看着二十多个人聚在不远处。
“我们前去仔细瞧一瞧便知。”
温庭筠扶鱼幼薇下马,跟车夫说好回去的时间以及等待的地点后,方才向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鱼幼薇越走越看的真切,他们像是拿着笔在观壁上写着什么。其中有几个人估摸着是写的尽兴,正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已经能够清楚的传入自己的耳朵里。待鱼幼薇走进一瞧才发现观壁上呈现着一篇篇刚写好的诗章,字迹混杂,诗作风格各有特色,不像是一人所写。
正当鱼幼薇细细观赏观壁上诗作的时候,温庭筠已向那群人中的一个打听清楚。这才知道这是朝廷的一群新科进士,近来无事相约这崇贞观游玩,游到此处时感触颇深、诗兴大发,争相在壁上留下诗作。
温庭筠待跟鱼幼薇细细说明以后,鱼幼薇看着这壁上的诗字里行间豪情壮志,再观写诗的人一个个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再加上几日以来师傅的高谈阔论,心中的艳羡之心像是要怦然而出一样。她不自觉的拿起地上的笔,在墙上立刻书下心中愤慨。
云峰满月放春睛,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新科进士们正互相高谈阔论,交流诗作之时,忽然看着一位身着红色纱裙的绝色女子在观壁上写下了这首诗作。所有的人停下讨论,细读起这首诗来。前两句大有气势雄浑、气吞山河之势,后两句将身为小女儿身,纵有才情抱负,却无法与男子争辉的艳羡表达的淋漓尽致,且字若行云,那不输于男子的才情不由得让人摆手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