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太师府。
八台锦轿停在太师府门口,一身常服的王丞相从轿中走出,问守门院公:“太师可歇了?”
院公答曰:“太师未歇,还在书房。”
王丞相道:“容禀太师,王某有事求见。”
院公认得是丞相,不敢怠慢,速去禀报了,然后走出来,请王丞相进门。
“我家老爷请丞相到书房说话。”
王丞相跟随院公来到蔡京书房,里头果真如同外界所传,一排排朱漆精致的檀柜,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金玉瓷器、名人字画,简直可以说是金玉满屋,一个小小书房,可谓价值连城!
蔡京今年七十有九,耄耋之年,老态龙钟,却仍然端坐于书桌前,桌上香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散发着一股麝香,他手中握着毛笔,正一笔一划地临帖写字,书桌旁边,两个十五六岁貌美的婢女伺候着,一个研磨,一个给他轻轻垂肩……
见王丞相走进书房来,蔡京将毛笔搁下,微微举了一下手,那两个伺候的婢女会意,替他收拾好笔墨纸砚,无声地福了身,就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下官见过蔡相。”王丞相对这个老人抱了抱拳,表示行礼,除了官场上的虚伪客套,也有几分出自于真心实意的敬佩。
蔡京为相已达十六年之久,他的门生可谓“桃李满天下”,整个大梁五品以上的文官,恐怕有半数以上,都多多少少与他有瓜葛,他的权不可谓不重,地位不可谓不高,就连童枢密,也要对他敬畏三分。
“哎呀,是王相啊……”蔡京起身,腰已经有些佝偻,走近几步,故作惊叹。
蔡京咳嗽了一声,侍婢立即送来一个手炉,给他烘手,他只将手伸过去,手炉却是侍婢一直提着,他又咳了咳,才缓缓道:“王相何必自称‘下官’呢?你我同朝执宰、受命辅政,你虽为左相,我虽为右相,但你却是国舅爷呀,你这一声‘下官’,老夫可万万受不起呀!”
他说话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似乎每说一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听蔡京如此一说,王丞相却是老脸微红,暗自惭愧,心道这老家伙不愧是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说起话来句句打起机锋,明明听上去像是夸他地位高,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他,他是左相,地位本来就不如右相,又是靠裙带关系上位,这一声自称“下官”,是应当的……
但是,眼下有求于他,也就不多作计较,直接开口说道:“蔡相,下官深夜前来叨扰,有一事相求……”
蔡京却是故意咳嗽起来,摆了摆手,缓缓道:“九公主的事情,老夫不想再掺和了,太子的脸色,你难道看不到?”
王丞相着实惊讶,他还没开口,蔡京就已经猜到他是为九公主有关的事情而来,这份老谋深算,恐怕当朝也无人能及了。
只是蔡京说“太子的脸色”,却是令他大大的疑惑,九公主的事情,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俯身讨教:“敢问蔡相,这九公主的事情,与太子殿下又有何关系?”
只听蔡京叹了口气,又见他摇了摇手,屏退了侍婢,才缓缓道:“太子非皇后生,乃是惠妃娘娘所生,我劝王相提醒皇后娘娘一句,行事切不要过于张扬,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太子爷,迟早有一日,是要当政的……”
王丞相惊讶一叹,道:“蔡相高见。只是……这太子殿下是惠妃娘娘所生,而九公主却是淑妃娘娘所生,两人的关系……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再说,陛下龙体康朗,太子登位当政,只怕还早着吧?”
蔡京“哼”的冷笑了一声,道:“此事只怕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所能议论呀。你我尽好各自的本分罢……”
怔了一怔,王丞相还是将明日一起将宋廷、卢俊义二人参奏的想法说了出来,蔡京只是摇了摇头,王丞相问他何故摇头,他却不说话了。
王丞相便直接问蔡京,明日朝堂之上是否愿意站出来一起参奏,蔡京摇了摇头后,随后又点了点头。
王丞相实在搞不明白他这老狐狸的意思,但是见他点了头,也就放心地告辞而去了。
杨戬、李邦彦等人,他已经搞定了,童枢密说看蔡京的意思,既然蔡京点了头,那童枢密自然也算搞定了。
官场就是这样,平时间你搞我我搞你,可是一旦有了共同利益,又可以握手在一起,无论朝局怎么变,钩心斗角有多厉害,他们几个的位置,都不会轻易被撼动。
想到这些,他心情大好地上了轿,回了丞相府。
“相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刚进屋,一个年约四旬,风韵犹存的妇人,就脱下他的披风,嗔了他一眼,又立即吩咐下人端来洗脚水。
“荟英啊……”望着给自己洗脚的妻子,王丞相感慨地叫了一声,他虽有多房妾室,而且个个貌美,但是比起贤惠,真的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正妻。
王房氏抬起头,“相爷,是不是水凉了?”
王丞相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的鼻子:“是你太贤惠了。以后,给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