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二十年,洛阳秦宫。
林玧琰看着眼前的这道七尺身影,方才是意识到自己老了。
“此番游历到赵国,有何见识?”林玧琰忽然是开口问道。
太子政回道:“赵王的确是雄才大略,果断独行胡服骑射,如今中原北部乃是赵国为霸。”
太子政的面色随着这些年在诸侯列国的游历,经历过老秦,魏国,赵国甚至是战火最为激烈的燕齐边境,面色也是被晒得非常黑,但是谈吐之间却是变得十分的沉稳,倒是不似当初离开宛城时候的活泼跳脱了。
太子政起先的时候是去的老秦,老秦重新拾起的公孙鞅之法比起之前还是严厉上三分,太子政无论是做游士、行商皆是不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老秦的境内,由此可见老秦对于户口的严查。
只得亮出明面上的身份,即大秦的太子政,嬴肆虽然是和林玧琰有一些不快的过往,但终究还没有为难小一辈,不仅将老秦曾经封给林玧琰的【河南君】赐给了太子政,且是让太子政和同龄的老秦太子荡一同学文习武,在老秦各地游历。
但是太子政在老秦也仅仅是待了一年半,便是前往了魏国,又是年岁,碍于魏国和大秦愈发针锋相对的国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太子政则又是前往了赵国晋阳、邯郸,在那里太子政待得时间最长,足足是有着三四年之久。
“赵国因胡服骑射而富国强兵,此点赘述实在是陈词滥调了……”林玧琰看着太子政的目光有些挑衅的意味:“若这仅仅是你待在赵国三四年之久的判断,孤就是有一些失望了……”
“儿臣所知晓的其能够是这一点……”见到王父如此不屑的目光,太子政也是连忙道:“儿臣也是刻意留心过赵国的朝政,发现赵王自称主父,将赵国的理政大权悉数交给了太子何,如今赵王年迈,却是要立长子章为代王,此处……恐怕是赵国政基不稳的根源所在!”
“哦?”林玧琰有意考校太子政的政治敏锐性,当即是问道:“有何不稳之处?”
“权位当中哪里是有着单纯的父子之情,当初赵王喜爱公子何,便是除去了原先公子章的太子之位,如今见到公子章更类似自己,又是欲要公子何和公子章皆为王,被太子何拒绝之后,外加赵国国事渐稳,这位赵王居然是想从太子何手中重拾起赵国的君主权柄!”
“这就是赵国为何国政不稳的缘由!”
看着太子政洋洋洒洒一阵侃侃而谈,林玧琰也是抿起来了嘴角,旋即也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从左手边的书筒抽出来了一份金色布条裹住的书卷,令太子政走近来看。
太子政接过书册,摊了开来,仔细地扫了一眼,方才是叹道:“沙丘宫变!”
这份落款日期乃是一个月前的报书,能够将数千里开外的赵国秘闻这等速度传到了洛阳来,这速度简直是太子政不能够理解的。
要知晓太子政在诸侯列国之间游历了七八年,其中将近是有着两三年是在迁徙他国的路途上,从魏国大梁赶往晋阳就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是赵国北境的沙丘和洛阳了!
“可惜啊……”林玧琰的声音不免是有一些唏嘘:“作出胡服骑射这等雄才大略的赵王,孰能够料到晚景这般凄凉的死去了!”
太子政怔了怔,他已经是和君父七八年未见了,如今听到君父说到这些话,这些年早已经是将心性磨得无比通透的太子政不免起了一些波澜……
这份异动被林玧琰捕捉到了眼中,他开口询问太子政:“这绝不是偶然,当年齐桓那等霸主晚景比之赵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政儿,你说此事的根源在何处,又当是如何避免?”
“儿臣……”这无疑是给了太子政一个天大的难题,权位和亲情之间如何权衡好,这的确是太子政亟待思虑的问题。
太子政当年离开宛城的时候,林玧琰便是让嬴穗待其前往了宗府,向其述说了大秦嬴姓林氏一些隐秘之事,只见太子政离开宗府的时候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这是因为太子政知晓了在君父口中无比贤明、仁慈的祖父,秦民歌功颂德的安公,居然是能够为了君父安然登上大位,逼迫公伯信自杀了,随着周游列国窥伺到的各国王室辛密,如今看来,君王之家的事情的确是冷酷无情!
林玧琰站起来,走到了太子政的身边,也是将手搭在了太子政的肩上:“你出身孤便是让你做太子,完全摒弃了大秦先前立储的藏着掖着,因为孤知晓,你乃是大秦唯一的太子,这一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拒绝!”
“儿臣明白!”
“你明白?……”林玧琰放下了手,背过身去道:“你不明白,孤当年十六岁领兵,一路带着大秦开疆拓土,四方归附,但你祖父却是迟迟不肯彻底将大秦君位交到孤的手中,往昔还不明白,但如今面对你……一切就都能够切身体会了!”
“你自小便是有着翟璜、百里槐、明子夫这些贤才交道,你聪颖,这朝堂之上也自小也是耳濡目染,这些年游历过中原列国,见识到那些诸侯王公大臣的朱门酒肉臭,也见过闾左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