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城天气极为寒冷, 玉阶上的积雪融化后, 整个玉阶湿滑一片,沈澈将顾柔嘉搂在怀里,脚步很慢,唯恐她一脚踩滑摔伤了身子。他的呼吸带出薄荷的清香味, 顾柔嘉朝他怀里钻了钻,声音轻轻的:“你说, 她跟靖安伯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会将这等要紧的事交给他做?”
别说构陷朝臣乃是大罪, 即便不是, 要靖安伯府心甘情愿的出二十万两银子存在顾鸿影名下, 若说靖安伯府和皇后和杨太傅毫无关联,顾柔嘉是不相信的。
“欲盖弥彰。”沈澈笑容悠长而深远,“靖安伯府不拘是因什么缘故和皇后扯上了关系, 都不要想从此事摘出去了。”
因皇帝病久了,整个殿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顾柔嘉甫一进门就差点吐出来, 忙深深呼吸几次, 这才止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欲。吉祥只让身边的小内侍去端了蜜渍酸梅来,笑得颇有些讨好:“王妃还怀着身孕呢, 这殿中药味儿重, 王妃不如在偏殿稍事休息, 也好过让九王殿下担心。”
“多谢公公。”不拘帝后如何尖刻狠毒, 但吉祥与顾柔嘉都没有实质性的龃龉, 甚至在皇帝赐红花的时候, 吉祥还有维护之意,这些顾柔嘉都记在心中,因而她也对吉祥一笑,取了蜜渍酸梅来吃,压住那股子呕意,沈澈蹙眉,很有些不豫:“这些日子好容易不吐了,还不好生珍重自己,一会儿真的吐出来,又要泪汪汪的瞧着我。”
顾柔嘉仰着脸看他:“我绝不泪汪汪的看你。”话虽如此,但到底掌不住那股味道,又取了一粒蜜渍酸梅来吃,迎上沈澈似笑非笑的目光,更觉应该争一口气,当即一马当先朝里面去了。
里间药味虽是浓郁,但几分龙涎香的馥郁将药味冲淡了不少,病榻前不过只有一个身着素服的少年,他眉眼间和沈奕很是相似,只是和沈奕虚伪的温润不一样,他有些男生女相般的柔弱,因这股柔弱,他看来竟带着妩媚之态,不如寻常男子般阳刚外露。见顾柔嘉进来,他起身行了一礼:“婶子金安。”
和二皇子沈景的接触很少,顾柔嘉对他的印象也不深,只知道皇后有意为之,将两个庶子都给养废了。而沈奕一死,两个皇子皆是难当大任,因此,沈景虽有监国之权,实则大权旁落。
顾柔嘉一时语塞,匆匆扫了一眼床上的皇帝,后者正昏沉沉的睡着,他缠绵病榻已久,消瘦而苍老,皮肉浮肿着,老得不成样子。顾柔嘉怀着身孕,嗅觉本就较常人敏感,才走近床榻,就闻见皇帝身上带着浓烈得刺鼻的脂粉味,令人作呕。她忙退了一步:“二皇子。”
沈澈上前将她扶住,乌泱泱的眸子瞥了沈景一眼,语气淡漠:“位处监国却不料理政事,反倒是多日在此流连,不知御案上的折子已堆积了几尺高?”
“九叔何必取笑侄儿?侄儿自幼柔弱,有太子哥哥珠玉在前,侄儿又是没了娘的庶子,除了还有个皇子名头外,并无任何长处。”沈景自嘲一笑,眉宇间笼上了忧色,“若非太子哥哥薨逝,父皇染疾,怎么也轮不到侄儿监国。侄儿性子软弱,政事上也无甚见解,上不得父皇、安定老祖宗认可,下压不住朝臣攒动,日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名为监国,不过是每日上朝听奏应个卯罢了,实则半点由不得自己。”
沈景说着,又叹了一声,很是烦恼。虽不多接触,但他言辞温和,全然不像沈奕一般自命不凡、颐指气使,让人经不住生出好感来。沈澈扬了扬唇角,瞥了一眼床榻上的皇帝,声音轻柔如同微风轻抚:“沈奕一死,你就是太子。你父皇这身子,你觉得还能支撑多久?”
沈景怅然微笑:“九叔,卧榻之上焉容他人酣睡?侄儿宁愿自己只是闲散宗室,有封无权,也能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踏遍大燕河山,闲云野鹤,乐得自在。即便食不果腹、衣难蔽体,侄儿总还能自己图个清净,或是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总比沦为傀儡来得强。”
对九五之尊的位子,他没有半点留恋,但话中“傀儡”二字已经再明白不过了——皇后的确是在把持朝政。而这位被皇后养废了的二皇子,也并不愿意做这个木偶皇帝。
只是,皇后不会容许他说不,皇后需要他来继承皇权,待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后,她就要让沈澈生不如死。
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顾柔嘉一语不发,沈澈与她十指紧扣,语气淡漠:“可惜现下是皇长子的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沈景清秀的面容上出现了怅然,转头看着床榻上的皇帝,颓败至极:“九叔说得不错,现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侄儿就是那支箭,本是由不得自己的。”
他好像被人打了一样,一点儿活力也没有,沈澈却是笑了,一双眸子好像寒潭一样,直要看进人心里去了,他望着沈景,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压迫和肃穆:“只是你这支箭,对准的却是沈家的子孙。”
沈景陡然大惊:“九叔——”
“但凡皇帝阖眼,她必将你推上皇位,而后垂帘听政。若说新帝年幼也就罢了,但你已近弱冠之年,太后还有垂帘听政的必要吗?”沈澈说得很慢,目光直直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