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了郑轶在身边,习惯了和他日日在一起,哪怕的确是动了心思要嫁,却也并非是那等迫切的意愿。就像是他二人青梅竹马,从小就有人调笑,让他二人长大了成亲,久而久之,顾柔嘉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似乎真的对成亲期待了起来。
沈澈是她第一个心悦的男子,他也喜欢自己,想要娶自己为妻,顾柔嘉怎能舍了他嫁给别的男子?!
她坐在罗汉床上闭目沉思,呼吸清浅,好似睡着了一样。外面似是传来小丫鬟的低语:“唉,咱们二姑娘病了之后,这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个个都来得好生殷勤,方才那年轻的将军才走,说是二门外又来了一个郎君,模样一点也不比方才那将军差。”
“咱们家二姑娘神仙一样的女孩儿,这些公子们心里不知多喜欢呢,要我说,他们都是想娶二姑娘回去的,可是想娶咱们二姑娘,凭得他们什么劲儿,贵妃娘娘不点头,那也不好使。”
几人声音轻轻的,很是得意,顾柔嘉暗笑不止,睁眼说:“明月且去看看是谁,若是那起子纨绔,就说我睡下了,不便待客。”
明月含笑称是,出去便笑着啐了小丫头们一口:“你们呀,也是在姑娘院子里,要是给太太知道了,让你们吃一顿板子,还不赶紧散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小丫头们闻言皆是去了,明月也自行往外面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笑道:“姑娘,是九殿下来了。”
自正月初一沈澈救下顾柔嘉开始,明月便深深懊悔自己往日不该对沈澈那样坏,现下见了沈澈,虽不说亲昵,但却是带了切实的尊重。顾柔嘉一怔,忙坐直了身子:“他怎的来了?”
接连几日不曾相见,沈澈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神色还是如常般淡漠,他眉目如画、鼻梁英挺,长发被束起,不见上次相见时的慵懒,身上那件铁灰色窄身窄袖袍子像是新做的,他手上套着那串佛珠手串,腰上则挂着顾柔嘉亲自给他做的玉佩和香囊,看来愈发的贵气十足,彷如谪仙。
甫一见到他,顾柔嘉脸儿便有些发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笑得十分乖巧。沈澈目光在她脸上一转,见她消瘦了些,眼底乌青更是遮也遮不住,他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只是夜里还睡不安稳。”顾柔嘉乖乖一笑,明月奉了茶进来,她虽不知自家姑娘的心思,但知道两人早已相识,还是很知趣的关上了门,独留两人相对,自己则在外等候吩咐。沈澈神情不大好,似是有些心虚,取了一个锦盒出来:“你受了惊吓,我给你送些茯苓膏来,闲来无事,也就吃上一些,免得身子支持不住。”
那只锦盒很小,小小巧巧的极为可爱。顾柔嘉小心翼翼的接在手中:“多谢九殿下……”
“你不嫌弃么?”沈澈望着她愈发红艳的小脸,嘴角勾出自嘲的弧度来,“陆剑锋来过了?说是送了你一支千年雪参补身子,我只领了这样寒酸的物件来。”
“心意到了就是,我若是大病,急等着雪参吊命的,我自然更感激陆将军一些,但我只是受了几分惊吓,倒是茯苓膏有压惊之效,反倒是好些。”她说着,粲然微笑,脸儿更红了。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即便沈澈是空手来的,她也会很欢喜,比陆剑锋来了更欢喜,“殿下肯来,我就很欢喜了。”
“嘴甜了不少。”沈澈扬了扬眉梢,面庞柔和了许多,方才他进了顾家,便听着有人低声说话,说是陆剑锋来过了,让他心里酸楚难当。就算陆剑锋素日里温润,但同为男子,沈澈很清楚,唯独在看向自己心仪之人的时候,男子的神色才会那般温柔。偏生这小丫头好似从不知道陆剑锋的心意,傻乎乎的样子乖得要命。
他不喜欢有男人在顾柔嘉身边,谁也不行。
这屋子并不大,一切都小巧可爱,和顾柔嘉很是符合。两人离得近,她身上的清甜香气幽幽飘来,让沈澈颇有些心猿意马。他内敛惯了的人,脸上惯常是没什么表情的,顾柔嘉哪里读得出他的心思,只是笑着。不想沈澈倒似乎有些心虚,沉默了好久,他才开口:“你……”
“殿下……”不想顾柔嘉同时开口,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顾柔嘉笑道:“殿下是客,还是殿下先说吧。”
他似是有些疲倦,因为受伤而无法随意活动的左手搁在扶手上,手背青筋虬结。沉默了半晌,他低沉的嗓音淡漠而艰涩:“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么?”
“我从未当你是怪物!”顾柔嘉慌忙摇头,想到那日叶知秋的话,不想他竟然将此记得如此之深,心里愈酸,“我怎会当你是怪物?”
他白得病态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乌泱泱的眸子望着她,仿佛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海,只是其中犹似夹杂着深切的悲哀,伸手轻抚她的脸:“别怕我,嘉嘉,别怕我。”
他知道顾柔嘉是为了什么而生病,更知道,她见了叶知秋的模样,不可能想不到是他的手笔。他什么都想到了,独独没有想到,顾柔嘉会撞见人不人鬼不鬼的叶知秋!想到两人初识之时,顾柔嘉每次都好像受委屈的小鸡仔一样,可怜巴巴的站在他跟前,想走却不敢走的小样子,让他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