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碧纱橱外,面上虽是温和,但态度极是坚决。其实她心中不解至极,素日里见着郑公子是个极好的人,性情温和又是个饱读诗书的,怎的今日这样的拎不清,竟然生了要进姑娘闺房这样的孟浪心思来。
虽然常年伺候在顾柔嘉身边,但明月并非一个钻营的人,怀疑之下,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郑轶被她这样看着,脸上愈发紫胀。他素来自尊心极强,被一个丫鬟以这样的目光看着,难免又羞又怒,仿佛赤眉白眼就被人打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胀着,强压住火气,笑道:“嘉妹妹有什么不痛快的,不妨说出来,两人分担,总好过妹妹一人扛着。”
纵然隔了一道帘子,郑轶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切了,但他远不如前世的涵养功夫,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几分隐忍的火气。顾柔嘉坐在软榻上,露出一个似嘲非嘲的笑容来。前世郑轶也是这样,似乎什么事都会包容她、由着她的性子,她也被这份呵护给冲昏了头,全然没有发现郑轶的不耐烦。若是当时发现了一点端倪,也不会因他翻脸无情而怒不可遏,落得个病死的下场。
现下想想,那场病倒是来势汹汹,郑轶才说她为何不去死,不过三月,她就真的死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
只有一件事顾柔嘉是可以确定的,前世她有多喜欢郑轶,现下就有多厌恶他。是以听到郑轶在外的声音,想也不想,朗声道:“明月,我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从小就和顾柔嘉在一起,她嬉笑怒骂的样子,对于郑轶而言就像是印在脑中一般熟悉。即便是她耍小性子,只要哄上几句,也都会好了。但今日,顾柔嘉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反应,都让他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就好像她忽然转了性子,再也不肯将自己放在心上。
这念头甫一涌上心间,郑轶心中忽的有些后怕,好似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间飞了一般,忙唤道:“嘉妹妹……”尚未等他说完,明月便打断了他:“郑公子,今日姑娘乏了,郑公子还是自便吧。”
郑轶欲言又止,方才顾柔嘉那一句话传出来,让他又是憋气又是不甘。饶是顾柔嘉有时候很有些小脾气,但到底是个温婉女孩儿,对他更是温柔,今日这般的疏离,让他很不是滋味。
他何曾被顾柔嘉如此冷漠的对待过?!
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顾柔嘉今日何至于转了性子,郑轶僵在原地,一直不曾言语,脸上仿佛给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让他眼前金花乱飞,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厚厚的帘子,好像能将帘子看破一般。明月见他如此怔忡,像是根本听不见自己说话,微微抿紧了唇:“郑公子?”
郑轶这才堪堪回神,见明月恭敬而疏离,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声音也低迷了许多:“谁惹了嘉妹妹生气不成?”
“婢子不知。”明月简单回了一句,想到今日姑娘似乎并不欢喜,她本是以为,姑娘是因为想着郑公子和少爷都要入书院,心中舍不得。但现下一看,若真是因为这么个缘故,那么姑娘何至于要将郑公子拒之门外?
只怕这惹了姑娘不痛快的人,就是郑公子!
如此想着,明月对于眼前这丰神俊朗的少年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了,神色也更为冷淡:“郑公子请便吧,婢子要伺候姑娘歇息了。”
情知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恐怕还会惹得顾柔嘉更为不喜,郑轶神色讪讪,转身就去。听他脚步声渐渐远了,顾柔嘉才打了帘子出来:“你吩咐下去,往后没有我的话,谁再将他放进我这院子里,仔细一顿好打。”
“好端端的,姑娘怎的就这样恼了郑公子?”顾柔嘉的确是有几分骄纵性子,但顾家是有底蕴的家族,顾家的女儿,又怎会是个绝对不会没有缘由发脾气的人?遑论她是那样的喜欢郑轶。思来想去许久,明月还是参不透到底是什么缘故,也就问了出来。
谁知顾柔嘉掩唇一笑,容色如同春日中绽开的鲜花一样绚丽:“我若说看他不顺眼,你可相信?”见明月面露惊诧,顾柔嘉笑得愈发开心了,“傻妮子别愣着了,跟我去向母亲请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