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是说只要我去了洛京,姥姥就有机会从皇宫中出来?”陈无疾皱起眉头,疑惑问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前一世没有,这一世也不会有,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陈恬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心说陈无疾果然是个孝子,要不然自己的话也不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然而在表面上,陈恬却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摇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不过具体的情况与事宜为父也不是很清楚。你若是想问个明白,就去找你母亲,她正在房中等你。”
说到这里,陈恬忽然停顿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说到:“对了,无疾,你离开书房的时候,别忘了帮我把门关上。”
陈无疾无奈一笑,心说自己这位父亲有些时候就像一个小孩,总喜欢和自己说笑。心中虽然这么想,陈无疾还是依言照做,离开了父亲书房,直奔侯府后宅而去。
“啪”的一声脆响,书房的门被陈无疾轻轻关上。门关上的一瞬间,陈恬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也笑了起来,心中暗想这个孩子还真是有趣,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胆小,一点风险都不愿意承受。
雍州城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所以侯府的石板路上有些湿滑。陈无疾走在前后宅之间熟悉的路上,心中满是疑惑,胡太后那个老妖婆难道真的想开了某些事?这似乎不太可能,自己一定要找母亲问个明白。
侯府后宅,一间房子的房门虚掩着,暖洋洋的烛光从门缝中射出,射到地上,形成一道笔直的光柱。通过门缝,可以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低着头读书。
女人身穿一条丝质长裙,背上则披了一件纯白色的外衣,烛光下显得十分美丽。三十几载的岁月不但没有夺去这个女人年轻的时美丽,反而送给她一种名叫成熟的韵味。只有眼角偶尔出现的鱼尾纹,才告诉世人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这个三十大多却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陈无疾的母亲李玄。
听见门轻轻开启的声音,李玄抬起头,发现正是自己的儿子,轻轻笑了笑。
陈无疾看见了母亲脸上的笑容,却也看见了母亲眼底深处的担心与惦念。
这种担心与惦念绝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确确实实是李玄的真情实感。
陈无疾心中一惊,暗道能让母亲如此担忧的应该只有自己的姥姥林贵妃了。
大肇先皇只有两个诞下龙子的后妃,一个是当今胡太后,另一个便是李玄与李愈之的母亲林贵妃了。虽然胡太后的家族在先皇征战天下的过程中居功至伟,然而先皇却独爱布衣时的心上人林贵妃。林贵妃也借着先皇的这份宠爱,不断怂恿着自己的儿子李愈之去争夺太子之位,若不是方希直冒死进谏,恐怕李愈之就争嫡成功了。
如今,先皇与李愈之先后入土,林贵妃孤身一人住在皇宫,其生活待遇可想而知。
不知怎的,陈无疾忽然想到了被吕后做成人彘的戚夫人,一念至此,陈无疾不寒而栗,全身的汗毛根根立起,冷汗直流。
“母亲。”陈无疾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低声唤了一句,然后乖巧地坐到母亲李玄的身边。
“无疾,那些事情你父亲都和你讲了吗?”李玄合上手中正在看的书,轻声问道。
虽然李玄遮掩得极好,然而陈无疾还是听出了母亲语气中的悲伤,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痛。
“父亲和我讲了,但他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叫我来问一下您。”陈无疾不想让母亲继续难过,于是很乖巧地回道。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自己去一趟洛京就可以把姥姥林贵妃从宫中接出来,那自己绝不会推辞,自己也不应该推辞。
李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一个信封推到陈无疾身前。
信封平平无奇,仅仅是一张牛皮纸而已,然而信封上的四个黑字却格外刺眼。
吾妹亲启。
这个世界上敢称呼李玄为妹妹的人,用陈无疾的脚后跟想也只有一个人。这个人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几个人敢直呼他的大名。
人们见到他时,通常会主动跪下,然后恭敬地口呼万岁。
原来是当今圣上给母亲写的信,陈无疾一边想着,一边把信从信封中拿了出来,认真地阅读起来。
李却之的字很是潇洒,苍劲有力,如沙划痕。不管怎么说,李却之也是师承方希直的人,字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一点陈无疾也不是很震惊。
让陈无疾震惊的是这封信的内容。
这封信写得饱含真情,完全没有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同时用词很是委婉,通篇只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林贵妃在宫中过得不是很好,准确地说,是非常不好。
第二件事,如果陈无疾愿意前往洛京,李却之可以想办法帮忙把林贵妃送出宫去,以免继续在宫中受苦。
一字不落地读完这封信,陈无疾长叹一口气,他似乎看到了李却之在案前尽心尽力斟酌着用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