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恬书房中,檀香袅袅,一张灰黑色的木桌正对房门摆放着,两把同样是灰黑色的木椅散落在它的周围。
陈无疾坐在其中的一把木椅上,闻着不浓不淡的檀香,看着一脸调侃意味的父亲,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秦地一游,已有六年。这六年里,陈恬对培养陈无疾下了极大的心血,在这个封建时代,陈无疾成为山北下一任的领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陈恬这个时刻把山北百姓装在心中的人,自然不敢对培养接班人这种大事有任何放松,对陈无疾耳提面命不说,还时常给他灌上几碗心灵鸡汤。
也正因为如此,陈无疾这几年没少出入这个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书房。可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以往陈无疾进书房说到底是为了山北,是为了山北的百姓,然而这一次,他只为了自己。
刚刚从回到房中,陈无疾就从丫鬟小红口中得到了一个差点让自己惊掉下巴的“好事”。远在洛京的皇帝舅舅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在山北还有个亲外甥,不知怎么知道这个外甥年已十六还未娶亲,竟然亲自为陈无疾挑了一门好婚事。
然而,皇帝舅舅眼中的好,却未必是陈无疾眼中的好,让他这个久经现代爱情观念熏陶的人遵守父母之命的鬼话,还真是煎熬的事情。
皇上指婚对别人来说是个喜事,但对他来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何喜之有?
陈无疾就是害怕自己婚后要忍受夫妻不和的煎熬,万一遇到个河东狮,自己就惨了,所以他才会急匆匆地跑到父亲书房中,想和父亲说个清楚。
“父亲,我真的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我连她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她长几个脑袋,我可不想娶。”陈无疾嘴上说得可怜,心中却打定主意,自己决不能让逼婚这种戏码出现在自己身上。豪门嫁娶,政治联姻,都见鬼去吧。
听了这话,陈恬忽然笑了起来,终于明白原来儿子如此慌慌张张竟然是因为这种事。
“无疾,不是父亲打击你,但是你要清楚,你和那个胡人小丫头没有半分可能性,你应该明白,她不可能嫁过来,我也不可能允许你去往草原,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陈恬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语气满是严肃。
陈无疾一脸疑惑,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胡人小姑娘,自己一次草原也没去过,哪里认识什么胡人小姑娘?这不是凭空污人清白吗?不对不对,自己好像真的认识一个。
陈无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以为自己对苏麻情有所属,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陈无疾笑着解释道:“父亲,我和苏麻就是单纯的朋友而已,虽然通过几回信,见过几次面,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陈无疾说的是事实,所以言谈之间格外有底气。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苏麻对自己有一些想法,但陈无疾对她却是白纸一张,没有丝毫感觉。
听陈无疾说得坚定,陈恬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为父自认为是一个开明的人,如果你喜欢那个卖面条的小姑娘,就趁早把他娶回家,以免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受苦,为父对陛下也好有个交代。你放心,为父和你母亲商量过了,所谓的家世与身份都不重要,你喜欢就好。”
这话说得暖心,陈无疾差点哭出声来,在这个封建时代,这么一对开明的父母可不好找,然而他还是苦笑摇头,虽说白月这个小丫头不是一点半点的漂亮,自己没什么事也爱偷瞄两眼,但是他心中也确定自己对白月也没有什么感觉,至少现在没有什么感觉。再者说了,自己愿意娶,人家白月还不一定愿意嫁哪!侯府的权势对普通女孩来说,可能是一个天大的诱惑,然而对于白月来说,可能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他从小便爱吃那口羊肉面,时常在面摊上解决晚饭,与白月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他自然知道白月骨子里是一个多么自立自强的人。这也是陈无疾最欣赏白月的一点。
“我也不喜欢白月。”陈无疾再次摇摇头,出言否定。
“嗯?”陈恬十分疑惑,万万没有想到陈无疾竟然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有几个不想娶媳妇?他本以为陈无疾拒绝皇帝指婚,是因为喜欢白月或者苏麻中的一个,然而这两个人竟然都遭到了陈无疾的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想娶陛下为你选的人啊?”陈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疑惑问道。
陈无疾愕然,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去:“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娶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一点我很难接受。”
也许是受过前魏太祖熏陶的缘故,陈恬并没有大家长式的作风,侯府中父子间的谈话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与顾忌,所有陈无疾才会如此直接。
“真的是这个原因?”陈恬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陈无疾蒙了,心说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就算买头牛,买匹马,也得事先看看品相不是,更何况娶娶媳妇这么大的事。听到父亲问话,他想也没想,直接下意识地回道:“当然了,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陈恬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挤出一句话: